“我才没有。”
江停嘴硬否认,接下来的一句话令严峫措手不及——
“爸爸,我想出国。”
“你说什么?”严峫不可思议。
江停重复,“我想出国。”
房间里突然亮了,是严峫起身开了灯,他一眼便瞧到了江停嘴角边的伤,指腹摸上去,没有理江停刚才的玩笑话,“你这里是怎么回事?!”
江停偏开脸,“我没事。”
“说实话!”
“……”
江停不情不愿地答:“跟同学打架了。”
“谁欺负你?”严峫知道江停的性子是不会轻易跟人起冲突的,“是不是在学校里受了委屈?你要是不说,爸明天就去找你们校长!”
“不要!”
江停终于坐起了身,动了动唇:“就那几个人,能欺负我什么。”
“听你这意思是打赢了?”严峫边下床去给江停拿医药箱,边说:“那怎么还挂彩?”
“……”
严峫又问,“同学们到底说你什么了?你受了欺负我可不会善罢甘休,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学校,找你们校长谈谈。”
“去学校干什么?”江停双手抱着膝盖,难得有些不耐烦:“想让同学们都知道那件事,来笑话我吗?跟校长说了就能堵住别人的嘴,别人就不会那样以为了吗?”
也许这就是年龄的代沟,青春期的孩子多少都在乎面子,当心里受了委屈会下意识朝自己最亲近的人发泄,说多了容易口不择言、夹枪带棒。而年长者只关心当下该怎么解决问题。
“江停。”
可到底年长者的纵容也是有底线和原则的,毫无厘头地指控令严峫心里生寒,从来没这么严肃地叫过江停,“你这是在对爸爸发脾气吗?”
“这件事是爸爸做的吗?是爸爸指使吴吞让他在现场播放录音,是爸爸买通媒体传播导致你的同学们议论你的吗?嗯?你认为是爸爸对不起你,是吗?”
江停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内心慌了几秒,目光立即瞥向一旁,强作镇定:“我没有说是爸爸的错。”
“那你刚才是在做什么,不承认对爸爸发脾气?”
“……”
江停抿下唇,不吭声了。
严峫取来棉签跟药膏,坐到床边,看了眼被他这些年宠的过于任性的江停,十分无可奈何地凑近了给对方上药。受伤的嘴角突然被碰到,江停疼的轻嘶了声,搞得严峫地动作不由得变轻了点,心也顿时软了下来。
“爸爸知道你受了委屈,想了想,这些天是爸爸疏忽了……既然你的环境已经受到影响,那大不了咱们就换一所学校,换新的同学。”
这个年纪的江停还不会在父亲面前隐藏情绪,说着便哽咽了嗓音:“换新学校有什么用,只要在国内上网的人都知道了……”
他终于为自己当初的行为付出了代价,也认识到了错误。
“爸爸,送我出国吧。”他说。
严峫涂药地动作一顿,随即若无其事道:“当初你给爸爸下药的时候还记得你说过什么?”
江停:“……”
“你说,不想爸爸离开你。”
药一下子涂好了,严峫起身收拾,低头几乎看不见情绪:“现在怎么食言了?”
江停猛然怔住。
“觉得自己翅膀硬了,可以不要爸爸了,对吗?”
听到这句话,江停呼吸变得都有些困难了,他怎么可能不要爸爸?
“我只是……”江停咬着唇,低泣:“不想再这样了。”
——不想继续活在爸爸的庇护下,他想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大人。
“好。”
大概没人知道严峫此时作为一名父亲的心酸与无奈,他亲手养大的孩子想离开他,一个月前这孩子还仗着跟他上了床来捆绑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想让自己离开。现在呢?是谁先离开了谁?可笑就可笑在,一个孩子的话,他这个父亲险些当了真。
“那就出国吧。”沉默良久,严峫妥协了:“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也好。”
有钱有人脉有资源成绩又优秀,江停出国的手续办的特别快,时间眨眼飞逝,半个月后,江停踏上了去美国的飞机。
当天,是严峫亲自送江停登的机,等江停人影都不见了严峫还站在那杵着,过了一会儿才转过身,跟身边的助理自顾自地喃喃了句:“孩子长大了都要离开父母吗……”
马翔不敢吱声,默默送严峫回了公司。
江停走后,严峫更加没日没夜的忙工作,以前有个孩子住在老宅,严峫忙完了总想着回去看一看他的心尖宝贝儿,现在好了,忙完了直接在公司附近的大平层凑合。
之所以这样,更多的是因为严峫察觉自己心里好像缺少了块什么东西,只能拼命用工作来填补那份孤独。
当然,很多时候,他也会回公馆,不干什么,往江停房间里看一看,瞧一瞧,翻一翻江停的书柜,累了就往江停床上一倒,睡醒了第二天照常上班。
有一次,建宁遇上暴雨加闪电的极端天气,严峫下意识给江停打了个跨洋电话安慰了一堆,结果江停那边听完显然莫名其妙,说了句:爸爸,我这边没下雨也没打雷。
严峫愣了半晌也没说出话,最后尴尬地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