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吹来阵风,绳索上系着的牛皮纸袋里又传出唰啦啦的声响,屋内也热闹得很。
以庄咏归为首的三个男人坐在客厅高谈阔论,以高妙为首的四个女人坐在餐厅做月饼聊天。
虽说何冬容来过庄家好些次,可这回她多了另一重身份,这么来在长辈面前越发拘谨,高妙觉察出这姑娘的腼腆,寒暄几句便笑弥弥说其他话,何冬容听着听着也放松不少。
“最近山里头风景也好,昨天肖太太还去风景区里溜达了圈儿,不如我们吃完也进去转悠转悠?”高女士突然提议。
何冬容本着乖巧本色即刻点头应下,珮姨家里的姑娘在帝都念大学,她这些年常和庄家人一起过中秋,自然也应下。
唯有庄曼侬,今天完全不想动好吗?但她终归是不能扫兴的,还是点了头。
中秋日的午餐丰盛度几乎快赶上年夜饭,两路人马在餐桌上汇合,靳骁的父亲靳侃也是这时候才姗姗来迟。
“行啊老靳,一吃饭就到。”庄父一见老友便调侃。
“诶,打住打住,我可是一忙完就从医院往回赶。”靳侃随众人坐上餐桌,朗笑道,“只不过路过彩票亭的时候刹了脚。”
此话一出,众人都笑将起来。
这位大叔去年夏天因受办公室里小年轻的影响,也跟着买了注彩票,结果头一次就中了五万,那愣头青小医生就此将他视作偶像,每天吹捧他说他天生适合彩票界,于是靳侃跟着他又买了半年,然而这半年里连买口香糖的钱也没中过,后才作罢出走彩票界。
这件事连何冬容都听庄曼侬提过,因此这会儿的笑声里也有她的一份。
靳侃见他们这样假意板着脸,摇摇头:“我可没说是去买彩票,也就看看热闹。”
“什么热闹?”
“也没什么热闹,就听说有个小伙儿中了五百万,出门撞树上晕过去了。”
众人:“……”
高妙摇摇头,哭笑不得:“老庄说得对,你还不如你家阿骁稳重。”
靳骁听有人提他,放下手机默尔一笑,仔细看眉心却轻微皱着。
两位中年男士就彩票这件事展开番哲理性的对话,等珮姨将最后两道菜送上餐桌,才觅了别的话题谈起来,吃喝正热闹时靳骁的手机响了几声,他看上眼直接摁断。
靳父对此不满:“你这孩子,怎么每天都有骚扰电话打进来?不如干脆换个号码。”
依他看,现在这个年代的信息泄露问题是挺严峻。
“抱歉,我调成静音。”他说完又和餐桌上的其他人道歉。
应声之余,高女士倒想起之前几次,这孩子也总接到骚扰电话。她不动声色地看眼靳骁,后者脸色有丝不对,她琢磨着,边替几个年轻孩子各盛了碗蹄花汤送去面前。
饭后高女士和他们提起想去风景区溜达一圈的事,靳侃因还穿着皮鞋,便先回家换衣服鞋子。
庄曼侬趁这空隙叫何冬容去花园看那些葵花籽,也因此错过了高女士叫靳骁去偏厅谈话的一幕。
再出发时,一行人皆摈车步行,出了月眠湾从风景区东北角进去,这处入口貌似是为了月眠湾住户便利才开的。
逍山上有种独特的桂花品种,其余地方少见,这时节开得正好,十里飘香,一些落在石板路或者沿阶绣墩草上,经秋阳一照,像某种糖的颜色。
庄曼侬在绣墩草上拣了两颗,陪何冬容走在后面拍照,庄景伊和靳骁两人走在两人前方没几步的位置。
靳骁一路上都有些心神不定,庄景伊以为是刚才高女士和他说了什么,但又觉得不完全是,因为他每隔一会儿就要拿出手机看上阵。
直到,他的手机再度响起。
他走到棵不知名的老树下接通电话,鞋尖碾了碾树上落下的青果子。
庄曼侬跟另外两人远远等着他,先见他漫不经心地踩果子,尔后不知对方说了什么,他脸色倏地一变,隐约是愤怒。
因有段距离,他们皆没看太真切,也没听明晰,只知道等他挂断电话走来时眉宇间还携着几分薄怒。
“骁哥?”庄景伊叫他声。
靳骁收敛起他的情绪:“抱歉,我有些事要先走一步。”
那端是山光林色,姜池这端则迟迟未下餐桌。
餐桌上,姜羡风跟外甥碰了碰杯,问他:“阿池过段时间要回钓矶?”
“嗯,十月中旬的样子。”姜池跟舅舅喝了好几杯白的,这时面色有些红。
“带女朋友回去?”林声晚笑咍咍问他,语带打趣。
“是这么打算的。”他没把话说全,因为这事并没有完全定下来。
姜女士在一旁笑,冲林声晚跟林家老太太那边摇摇头,小声笑话:“过段时间还得去庄家拜访征求小姑娘爸妈同意呢。”
姜羡风还停留在姜池的回答上,道:“那时候正好,估计国庆老爷子就该回来了,钓矶景也正巧。”
不愧是书画家本色,说话十句不离景。
而姜池外公,最近这段时间老人家一直待在莫斯科,参加一位老友的葬礼,以故中秋没跟家里人团聚。
饭桌上一派祥和,姜池陪舅舅喝了个畅快,平时都不怎么喝酒的两个人只差上头了。
姜寒至看着自己杯中的豆奶,怅惘地摇了摇头,然后手伸去够螃蟹时被老太太敲了下手背。
“才刚出院,少吃这些寒性的。”
姜寒至憋屈,脸色臭臭的,没等他说话老太太又转过去跟姜慕月说:“我们阿至这才高二就有喜欢的姑娘了,也就是阿池稳重,二十来岁才找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