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说出那个大胆的猜测,但庄曼侬自动完成了猜测任务,随即又为自己无厘头的猜测懊丧不已,面色难堪地退出微博。
真是太荒谬了,庄曼侬拿额头撞了撞膝上的抱枕,故伎重演地劝慰自己:说不准人家背地里连孩子都有了。
虽然办法馊,却也奏效,须臾平复好心情,潜心画起东西来。
照进室内的阳光一寸寸地挪着,没等她画好兔子三号手机就嗡嗡震动起来,屏幕亮起,姜池的名字赫然出现。
庄曼侬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比看见靳骁的来电还要为难上几分,夷犹会儿才接起来:“学长?”
“嗯。”他声音低低的,传来这头让听电话的人耳朵一阵酥麻,“向日葵已经做好了,不知道庄老板有没有时间收货?”
她滞了滞,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不然怎么会从姜池的话里听出戏谑意味?
“抱歉,”她看向窗外,对上因为无风一动不动的向日葵又垂了眼,“我今天不在书店,我让店员去你那儿取吧。”
电话那头安静片刻,然后听姜池开口:“不用麻烦,我回家会路过书店,正好顺路。”
“那真是多谢学长了。”
“没事。”
又是一句“没事”,庄曼侬想起之前那次聊天也是这句收尾的,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好。
静默下来的电话只能听见那端连绵的呼吸声与细细的杂音,耳畔像是有一缕发,挠得她痒,忍不住伸直拇指拨开,却在收回手指时不小心触碰到变亮的屏幕上的红色按键。
她挂了电话。
可在那之前,她好像听见姜池说了句“再见”……
柞木做成的向日葵没有染色,只上了清漆,是天然的浅杏黄色,足足有半人高,花盘上是个大大的笑脸,瞧着有些傻。
姜池看它眼,又低头看手上已经熄屏的手机,屏幕里的自己好像还要傻些。
“诶——我的笔呢?”相邻一张办公桌上,华昇只手摸了半天也没摸着铅笔,偏过脸求助,“老姜,递支2h铅笔过来。”
姜池抬眸,睨着他耳后平静问:“你耳朵后头别的那种?”
华昇摸摸耳后,嘿嘿笑了声,转回身继续在接合处画线,一边说:“我这是敬业才呆的,你么,一通电话就丢了魂儿。”
他虽然画着线,余光却看得清清楚楚,耳朵也听得明明白白,那通电话对方显然是没时间不在店里。也不知道那家书店有什么蹊跷,他这哥们儿突然就摆出副动了凡心的样子——
“靠。”因为思维的突然发散,敬业的华师傅把线给画歪了,这才掰回心思专注绘图。
那端与向日葵对看的姜池也恢复常态,拆下向日葵的花盆底座看几眼,重新装上。又绕至窗边木工桌旁,取下刨子继续给一块圆形木料抛光。
锋利的刀刃在柞木上刨出几近透明刨花,刨削声比呼吸声还浅,因此显得来电铃声格外突兀大声。
姜池刹住刨子,找到手机看见上面显示的名字后有些发愣……她又打了进来。
“喂?”
“对不起……”
电话两头的人同时开口,一个和气怡声,一个小心翼翼。姜池只觉得她的声音像是狭在一团软绵绵的云里发出来的,闷闷的。
“刚刚是我不小心挂断的。”她在电话里小声解释。
姜池绷了绷唇,朝华昇那儿看上眼,然后半转过身看窗外小院,面不改色地说假话:“嗯,猜到了。”
窗外忽然吹起阵风,夏树晃了晃枝叶,叶片油亮的一面在阳光下一闪一闪,丢了几分沉闷。或许是风也有喜欢结伴出门的小姐妹,与此同时,庄家花园里的向日葵也左右摆两下。
庄曼侬看着它们,脚尖轻轻蹬了蹬地砖,等秋千沙发也前后摇起来时问他:“学长几点下班?”
“嗯?”姜池顿了下,回答,“随时都能。”
“下午我就到店里去,到时候见?”
“好……下午见。”
也不知道是哪儿捡来的错觉,庄曼侬觉得自己从姜池的声音里听出几分呆劲儿,电话挂断后望着花园里的向日葵楞怔会儿才回眼。
刚刚失手挂断电话那会儿,她像只鸵鸟,埋着脑袋想了好几种补救措施都不如回电话道歉来得有诚意,再加上她压根还没谈酬谢人家的事便又拨了回去……
这事更该当面商议的。
“说好的在家休息,怎么又要出去?”厨房里揉着面团的珮姨无奈瞪向庄曼侬。
庄曼侬扶着门框笑:“我现在也是有工作的人了呀。”
“那早去早回啊,晚饭做你爱吃的。”
她信誓旦旦应下这话,出门时又被孟玖问一遍:“怎么这时候去书店?”
“去迎接店里的‘新成员’啊。”
孟玖一头雾水:“什么新成员?”
“你前几天给婷婷送了什么?”
婷婷是市医院的一个小护士,也是孟玖男士的追求对象,前几天来书店时看见角落里坏掉的向日葵惋惜得很,就问孟玖能不能卖给她,孟玖当然是一拍胸脯就送了人家……等人走后才捧着钱包到庄老板那儿结帐。
所以孟玖立马会意到“新成员”的意思,没再多问,专心开车。
从别墅区到南遥老城区只需要三四十分钟车程,这会儿到店里时正好四点出头,何冬容和周念都在,因为刚刚就在群里说了这事,两人倒没好奇问她。
只不过,何冬容老是拿她那双葡萄大圆眼瞅她。
“我的脸快被你看出花儿来了。”庄曼侬终于忍不住,无奈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