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昀无声轻叹,他究竟是如何回到十年前的?无人相告,无人可询,唯有亲自找寻理由。
翌日,软玉阁闹出了命案,原来是打扫房间的小丫鬟进了花魁的住处,竟然见到里面一地的尸体,当即吓得瘫坐在地。老鸨本想压下此事以免影响生意,但这消息仍不胫而走,引来了衙门的人。
不过半日,此案便能结了,衙门的人认为,定是这六个黑衣人将花魁害了去,或许还给逃了几个,但线索已经断了,难以追究下去。
有新来的衙役满心疑问,这些黑衣人身上的致命伤皆是他们自身的佩剑造成的,如此诡异却明显的一点难道他们都看不到吗?还是说,知难而退已经成了行业规矩?
老鸨张了张嘴想说昨日有位公子来寻杜弦歌,但转念一想,那公子面白如玉,身姿清隽,瞧着非富即贵,应当是哪个高门大户的公子哥,若遭逢此事,不是死了便是逃了,为免叫软玉阁多受牵连,她咽下了到口的字眼。
只求那位公子的家人不要找到软玉阁来,她们小本生意,可经不起这么折腾。
秋玉进屋的时候,见阿容撅着小屁股趴在床上东嗅西嗅,不解问道,“公主,怎么了?”
阿容一听声音立马停下,翻了个身便坐起来,抿着小嘴摇头。她醒来的时候犹觉得有一股独属于三哥哥的冷香萦绕,可细嗅之下却什么都没有。
秋玉并未多想,毕竟孩童总是有些奇奇怪怪的举动,她捧着熏好的衣物走近,将阿容的被子掀到一旁便要为阿容更衣,此时却眼尖地看见榻上一点猩红,秋玉睁大了眼,“公主,这个……”她伸出手指点向血渍处。
“公主可是受伤了?”秋玉心中一急,立马便要查看阿容周身。
阿容拗不过她,被她扒了个精光,苦着小脸道,“秋玉姐姐,阿容没有受伤……”阿容话语一顿,因为秋玉的眼神正凝在她的小肚兜上,阿容低头一瞧,月白绣鸢尾的肚兜上也沾了一点殷红。
“公主果然受伤了?”见秋玉连她的肚兜都要掀了去,阿容往后缩了缩,忆起三哥哥的事不能随便说出去,急忙编道,“阿容是上火了,流了点鼻血,对,上火了。”
秋玉这才面色稍缓,松口气后笑道,“公主可要看郎中?对了,那个太医还在府上住着呢,正好。”她说着便要去请太医。
阿容直摆手摇头,“阿容已经好多了,不用劳烦太医了,太医最近正想法子给外祖父调理身子呢。”
秋玉见阿容却是面色如常,瞧不出什么来,只好道,“那奴婢便与后厨的人说一声,做些清热降火的吃食来。”
殊不知,方才阿容也是松了一口气,随即却又想起那个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愈发神秘难懂的三哥哥来。
临安镇原是南燕的一个边陲小镇,地小民寡,民风淳朴,就是并入了大楚,一时半会儿也繁华不起来,可渐渐的,便有临镇甚至临州的百姓慕名而来,为的便是叫董神医诊上一诊。
可见酒香不怕巷子深,董神医这名头也渐渐为人所知。
然而临安镇到底是隅辟之地,偶见一个雪衣潇洒,周身清贵的人物,仍是叫行人驻足凝眸而瞧。谢昀并不受这些目光的影响,径自朝着集市东南角走去,那里人群集聚,正是董决明摆摊问诊之处。
他这次是来,为那个故事加一个后续的。
☆、求一药方
董决明眼尖地在人群中瞧见一抹炫目的雪白,眼中微亮,口中的话语也顿了顿,惹得半夏不解地朝他看去。在半夏看来,自家先生不可能在开方子的时候思绪凝滞,便是一个停顿都不该有。
董决明没有理会半夏的眼神,将这个方子开完,便旁若无人地朝谢昀招手。在董决明眼里,谢昀便是他的移动书库,他要听什么样的故事都有,比任何人都有趣。
谢昀本就读过万卷书,行过万里路,加之真正活过的年头比董决明更多,见过的人和事也更为复杂深刻,因此讲起故事来半真半假,竟是趣味横生,令人回味无穷。在山上与董决明相处的那几日,直将董决明“迷”得引他为知己,他下山时董决明还很是不情愿。
“谢公子,我瞧你心病未去,还是让我为你治治吧。”董决明挑眉勾唇,苍白的面容立时生动起来。
谢昀寡淡一笑,“还是罢了,我不愿插队。”此时排队求医的人甚多,见董神医和这位俊俏公子好似是旧识,纷纷竖起耳朵注意两人的对话,听谢昀说不愿插队时还稍稍放了心,对他投以赞许的眼神。
董决明却好似看不见那些百姓的眼神,只在队伍中稍一打量,心中便已有数,这里头并没有恶疾缠身之人。他放松地靠回椅背,望天,“谢公子要去哪里?今日天气不错,不介意在下作陪吧?”他竟是要收摊的意思,排着队的百姓瞬时发出或不满或哀求的声音。
谢昀再次感受到百姓明晃晃的指控,看向董决明的眼神都暗含了无奈,他前世可从未发觉这位谪仙神医是这般任性洒脱之人。
“谢公子,请。杜姑娘虽走了,但我的厨艺也并不差。”待半夏将摊子收拾好,董决明整了整衣袍,便朝谢昀走过来,十分自来熟地将胳膊搭在他的肩头。前世这位神医虽已冷心冷清,却仍是不认“君子远庖厨”的说法,一手厨艺也是绝妙。谢昀笑了笑,随他去了。
可谢昀很快发现董决明的不对劲了,说是搭在他肩头,不如说是借着他的肩使力。
“先生,还是半夏背您吧。”半夏还是个半大的少年,清瘦单薄的身子蹲在董决明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