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氏这样说,于小灵自然高兴,不过青潭往日甚少出这样的远门,也不知在此处过的习惯与否。
没过两天,他们便急匆匆地回了扶摇山庄,于小灵打发人收拾了东西,准备明日一早,就去探望青潭。
谁知到了傍晚,竟有人过来拍门,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徐泮和姜从清。
“徐大哥,姜六哥!”于霆一见是他二人,连“世子”都不叫了,叫了哥哥,亲切非常:“我还以为你们回京城了呢!”
徐泮一把将他抱起来,看见一旁歪着头看着他的于小灵,那明亮的眸子里倒影着他的身影,笑道:“未曾,不过瓦剌人近日内里出了乱子,我们也跟着消停了。”
于小灵穿了一身杏黄色镶雪兔毛滚边的长袄,风吹得她发上一根点翠珍珠的步摇,叮当作响。
她点了于霆笑着说道:“见天念叨着,果真被你念叨来了。”
徐泮见她说笑,弯着嘴角,问了一句:“不欢迎么?”
于小灵没想到他突然问了自己,一时还不知怎样回了他好。
转眼又想起,那一日在平凉的茶楼里,他发现自己忘了他,还装了一副认识的样子,便定定地看着她,问她“是么”。平日里他和姜从清笑闹拌嘴,也时常一句话将姜从清问的哑口无言。
他高兴的时候,好似特别喜欢问话。低沉的嗓音里带着了然与笑意的反问,倒是别样的有趣。
于小灵不接他的招,歪着脑袋,笑着问了回去:“你觉得呢?”
徐泮被她问笑了,还禁不住笑出了声,声音低低地似潺潺流水,说道:“快进去吧,外间冷。”
同样说着话的还有姜从清,这一回,难得程默意也跟了出来,他一瞧见她,眼睛就定定地挪不开了,忽的又发现她冷地直搓手,才喊了众人赶紧回去。
今次修先生也在,这二位世家的小爷自然不会端着架子,恭恭敬敬地给修先生行了礼,才又和众人玩在了一处。
“明日你们可是要跟着先生读书?读一日么?”姜从清端了程默意作画的那只茶盅,问道。
“明日表妹要去尧悟寺拜见法师,我们也是同去的,上晌的课就挪到下晌了。”程默意笑着回道。
“法师?尧悟寺竟然有一位法师?”姜从清颇为惊诧。
倒也怪不得他,本朝的法师,数来数去也就那几位,还没听说过尧悟寺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寺庙,还藏着一位法师。
“是青潭法师,过来云游的。”于小灵解释道。
姜从清一听,更加吃惊了,这回连徐泮都肃了脸,不由问道:“你竟识得青潭法师么?”
姜从清也瞪着眼道:“青潭法师……神佛一般的人物,会见你们么?”
于小灵失笑,青潭的名头实在太大了,偏偏他又甚少现于俗世中人眼前,凡人仰视着他,倒也都将他看做了西天的神佛。
于霁笑着说道:“灵儿与青潭法师佛缘不浅,早些年灵儿磕了脑袋,还是法师帮着看的,这些年也见过几次。”
“真的?”姜从清再看于小灵的眼神,立即变了一变,好似她突然变成了佛祖座下的罗汉一般。
“真不真的,明日随了我们一道往尧悟寺去,不就晓得了?”程默慧瞥了他,倒也扔了句邀请与他。
姜从清当然喜上眉梢,晚间与徐泮一道往住处去的时候,还道:“我以为你那般就算与青潭法师很有缘分了,没想到,还有见过法师多次的人,啧啧……”
徐泮也觉得惊诧:“我每年往蔢生院里上香,都要给法师递帖子,却一次未曾得见。明日,不知是否有幸借光,见一见法师尊荣。”
二人说着聊着,日头落下又升起,于霆又早早跑过来喊了他二人:“徐大哥,姜六哥,快吃早饭啦,吃完上山去啦!”
徐泮这一回起的倒是早,换了件米白色素面长袄,带了个栗色荷包拴在腰间,蹬了灰鼠毛小靴,见于霆来了,叫他进来说话。
“昨日听你大哥说,你姐姐幼时摔过头,可是厉害?”徐泮问他。
于霆闻言连忙点头,作了一副说来吓你一跳的模样,道:“那会儿我还没出生呢。姐姐掉进了湖里,脑袋磕在了石头上,破了一个大窟窿,血汩汩地流,好似还被蛇咬了一口,差点就不中用了,后来在床上疼了好几日……”
☆、灰直裰
这座天岩山虽不算太高,可到底在西北之地,每年大雪封山大半载,尧悟寺也只不过建在了山腰间。
一行人个个裹得似个毛球,顶着猎猎山风往尧悟寺行去。徐泮跟在于小灵和于霆的身后,眼睛时不时就往于小灵月白色风帽看去。
脑袋摔了个血窟窿,还被蛇咬了一口,那得受了多大的罪。徐泮不住想着于霆的话,想到小小的孩子捂着头蜷缩在床榻上,心中酸酸涩涩,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山风裹着爽朗的笑声从前方传来,徐泮抬头瞧见姜从清侧着脑袋和程默意说笑。
“我觉得我变了,你发现没有?”来的时候,姜从清忽然对他说道。
彼时,徐泮椅在光秃秃的杨树下,拎了水囊喝水,闻言差点呛了一口,转头朝他看去,见他一脸正色,目光看向南边天岩山山顶上的皑皑白雪,把话说的似羽毛般轻柔,又似寒风般,让人不容忽视。
徐泮一时有些沉默,他知道,姜从清说的是什么。
“我娘说,待我回京便要与我定一门亲,我当时并未将她的话当做一回事,现下看来,倒确实是时候了。”姜从清回过头来,看着徐泮轻轻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