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絮絮叨叨并没让他缓和下来,反而程氏的一声声呼痛,使得他面目越发焦灼。
许是被他紧张的状态感染到,这样的情绪也有些漫上于小灵的心头,于小灵不耐,从他怀里揉搓了下来。
女人生产不都是如此么,何况程氏已经有两胎的经验了,再不济,大不了她动用些灵力助她一臂之力便是。
可眼下,程氏才疼了两个时辰,还不到时候。
于霁下了学也快步跑了过来,听见程氏的呼声,也是一脸紧张。他见于小灵在,连忙拉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紧紧攥着:“妹妹别怕,当初娘生你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于小灵失笑,回头看了他一眼:“娘生我的时候,哥哥不才两岁么?那会儿的事体,如今还记得呢?”
一句话说的于霁小脸一红:“……嗯……听魏嬷嬷说的……”
见他这般,于小灵又是想笑。小孩子家家的,自己心里怕得要命,还来安慰妹妹,倒是个很不错的哥哥呢。
这样想着,于霁手里的冷汗把她的手弄得黏糊糊的,她也甚不在意了。
穆大夫又来看了一回,只道是全无不妥,约莫下晌胎儿就能出来了。
于清杨听着,放心不少,赶紧引了穆大夫去厅里奉茶。
于小灵一旁瞧着,忽然想起一桩事大来。
她这场转世,若想死后下了黄泉,到阎王爷那里将她此事说个清楚,也要有替凡人传宗接代这一项的。
这传宗接代,可不就是生孩子么?
忽的神色一凛,想到青潭与她说,身上的灵力只剩一成了,心中紧了起来。
女子生产可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若她没能顺利诞下子嗣,这转世也就不成了,为了不发生这种状况,剩下的这一成灵力,立马就至关重要起来了。
于小灵想的有些口干舌燥,喝了两杯茶下肚,才稳住了心神。
如今说那些还为时尚早,只要她好好保住灵力,莫再动用也就是了。
下晌廖氏也亲自过来坐镇了,程家听说,也派了个有经验的婆子过来相助。于小灵默默祈祷程氏可以顺利生产,并不需要自己再使了灵力助她。
约莫她这个祈祷很是诚恳,申正二刻,一声响亮的啼哭让于小灵精神一振,她冲出屋子,正听到逢春掀了笑帘子出来,朝于清杨贺喜:“恭喜二爷,喜得麟儿,母子平安!”
竟是个男孩?!
于小灵大呼善哉,这孩子,竟是为程氏的地位扳回了一局。
相互制衡才好,不然,于小灵都觉得地下不稳了。
她笑靥如花,拉了于清杨的衣袖:“爹爹要给弟弟取个什么名字?”
于清杨本就欣喜若狂,见着女儿俏皮的神思,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忽的想到了什么,于清杨忽然大笑起来:“总之不能叫什么鱼尾、鱼目的。你个小促狭鬼!”
于小灵也跟着笑,谁叫他们家这个姓氏,和鱼又解不开的缘分呢?
过了三日,于小灵这个刚睁开眼的弟弟,便有了大名,于霆。
于小灵虽不知是哪个字,可听起来至少是这么回事,比着大伯家的“鱼鳞”强多了。
她如今卸了逗乐于桑的差事,便一门心思扑到了小于霆身上。眼看着他睁开眼睛,吐奶泡泡,小嘴咕哝着玩,小胳膊小腿儿有劲儿地动来动去,似藕节般可爱,于小灵也不觉得炎炎夏日有多么暑热难耐了。
尽管还是泡在水里更加舒服,可她却也慢慢地能适应酷暑下的热风了。
不过这样舒心的日子,一晃到了八月便要嘎然而止了,因为她,要进学了。
这大半年来,她见着于小霏的时日屈指可数。只知道她从潭柘寺回来,人便恍恍惚惚地,直到后来过完年日见好转,旁人再提起她两个月前的事体,却全不记得了。
崔氏最初,也是怕她似于小灵一般,把所有事都抛在了脑后,可再仔细一问,旁的事都还记得,唯独上潭柘寺进香那前后十多天的事,于小霏摇头说不知。
崔氏和廖氏大喜过望,直说佛祖慈悲,饶恕了于小霏不敬之罪。为着这个,廖氏还吃了满满一个月的素,感谢佛祖的大恩大德。
于小灵听说了,也觉得比如很好。她可不想于小霏再用什么奇怪的眼神看她,说她是个妖怪,或者对她避如蛇蝎,她只想当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平平安安地把日子过完。
窦先生的诗书礼仪,还有一位专程请来的王娘子的琴乐,外加上廖氏拨来了汪嬷嬷教些女红针凿,三门课业齐头并进,使得于小灵每日忙的不亦乐乎。
日子一转眼,就晃进了两年后的初春时节。
☆、酱鸭丝
成华二十五年,二月初二,中和节,龙抬头。
“今日可真好,不用动针线。”于小灵穿了身银红色绣白梅的长袄,抽了条的身子笔直挺立地,英气勃勃。她拿了张薄饼,卷了酱鸭丝吃起来。
二月二也龙节,自是要向龙王祈祷一年雨水充足,五谷丰登。为着这个,吃的薄饼叫做龙鳞,吃的面叫做龙须,而女儿家也要停掉针线,恐伤龙目。
于小灵与针线一道资质平平,能放松一日,她自然是高兴的。
“姑娘可别吃多了,等会儿去正院还要用的呢!”冰荔在一旁劝着她。
“这薄饼倒有骨立劲儿,端地是好吃。”于小灵不理她,仍旧吃的欢快。
她早起垫上点食儿,等会子祖父领了他们又祭祖,又拜龙王爷的,也不至于饿着不是?
于小灵这厢三下五下解决了一个春饼,就听窗外有个声音催促道:“快点,快点,找二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