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泮也往前走了两步,微微侧头目光定定地打量那树下漆黑之物。
那物好似背对着众人,因着在背光处,只隐隐可见身形不小,不知有没有听见方才程默慧的惊叫,倒是未及动弹。
徐泮并姜从清左右探看,不得要领,对了个眼神,要往那处走近些。
“别……别去!”姜从清才刚迈开步子,就听程默意压着声音,急急喊道。
姜从清顿了步伐,回头朝她看去,见她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心头一阵喜意,朝她微微颔首道:“别怕!”
他这个说话的空当,徐泮已是拾了两颗石子在手上,言语道:“先试他一试。”
姜从清点头会意,将其他众人往一旁撵了撵。这边徐泮看着差不多了,手指一弹,一颗石子穿过树丛往那黑物身畔的空地射去。
石子“砰”地一声落了地,接着顺着地势往下跳了两下,骨碌碌滚了一会儿才停下来。
众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黑物,可石子都停了下来,也未见他动弹一二。徐泮见状,又投了一颗石子过去,这次专门往那物体倚靠着的树上投去。
他使了大力,将那树震的微微颤动,也未见那物有何动作。
众人面面相觑。
“莫不是死了?”姜从清疑惑道,侧着身子往前走了两步,就在程默意急得又要喊了他的时候,却听他道:“徐大,这是个人!”
徐泮很是意外,也走上去查看,离得近了,看了清楚:“果真是人。”
既然是人,他二人也不再怕,朝那黑衣之人喊了两句,可那人只歪着脑袋椅在树上,并不回话。
他二人谨慎地对看一眼,徐泮往后退了一步,姜从清却一个点脚,一跃而起,不过一息就跃到了那人身前。
他这小露身手,一套动作干净利落,行云流水,看的于霆忘了自己身处何境,径直拍起手来。
姜从清得意的不行,眼角扫到程默意目光闪动地盯着他看,心中更是大乐,就差咧开嘴笑了。
徐泮无奈地用力咳了一声,才把他神思喊了回来。
姜从清收回心思,朝那人看去,只见那人一身黑衣,耷拉这脑袋看不清相貌,黑亮的发间黏糊糊地沾着鲜血。
“哟,受伤了!还有命没?!”姜从清此时再没更多顾及了,两步上前去探那人鼻子。
“还活着!”他一边扶起那人,一边朝徐泮招呼道。
他这样一喊,众人皆慢慢围了上来。徐泮拉过那人的手臂,与他把脉,沉吟了一下道:“伤的不轻,再这样下去,恐怕就要死在此处了。”
程默意瞧见他满头满脸的血,吓得连连后退,反倒是于小灵大着胆子问道:“是因为失血过多么?”
徐泮点点头,又听姜从清忽然道:“你看此人长相,倒像是瓦剌人!”
众人一听“瓦剌人”三个字,皆惊了一下。若是在天岩山的树林里发现瓦剌人的踪迹,此事却要复杂起来了。
“会不会是瓦剌探子?”姜从清正色问徐泮道。
可徐泮却摇了摇头:“从此人脉象看,并非是习武之人,约莫不是探子。”
“平凉这一带,到底是离着瓦剌比较近,平民百姓里,也不乏有相貌与瓦剌人相似的。”于霁想了想说道,再看此人头破血流地不省人事,又道:“该当是救他一命才好,要不将他带回山庄吧?”
徐泮和姜从清有些迟疑,许是在战场上同瓦剌人打过交道的缘故,面对这个长相与瓦剌人相似的人,他二人总是心生警觉。
可是于程两家的子弟却不这么想,这会程默慧也开口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咱们还刚从寺院回来。”
程默意和于霆也跟着点头,于小灵不置可否,徐泮和姜从清便也不再说什么,将那人架起,背了回去。
此人身材倒是颇为魁梧,年龄看似也有十六七岁,徐泮和姜从清轮流背他,累的满身是汗。
好不容易回到了扶摇山庄,连忙叫了下人帮忙抬他,将他抬近了客房。
修先生听到动静过来探看,于霁想着先生略通岐黄之术,便与他说明了原委,引了他过来。
谁知修先生见了那人,却大惊失色:“绍佐?!”
“先生识得此人?”于霁惊问。
修先生再来不及与他说个明白,连忙给此人诊脉看探起来,见他果真尚有气息,才松了口气,指挥着小厮去端了热水来。
“此人姓路,名绍佐。说起来,我与其父还有些师生情谊,他这名字,还是我给取的。去岁他父亲染病去了,我还遣了人与他送些吃食过去……”
修先生陆陆续续地将这路绍佐的情况一一道来。
路绍佐正是山下陇水边萍水镇人,在镇上也算的大户人家的子弟。
不过,路绍佐的父亲是妾室所生,虽一心向学,却不受重用,留在家中打点庶物。后来路绍佐的祖父去了,其父便被家中嫡出兄长撵了出来,凭着手上一些私产开了间书肆,勉强度日。
后经人介绍娶了一妻,本该好好过日子,却好景不长,发妻没多久就染病身亡了。两年之后,恰遇上一瓦剌女子因父兄获罪,只身潜逃进入大宁。
后来这位瓦剌女子便隐姓埋名就在了萍水镇,嫁给了路绍佐的父亲。
去岁,路绍佐父母先后亡故,修先生念及旧年的情谊,还曾接济过他几回,谁知今日,他竟头破血流地昏死在了树林里。
路绍佐受得这伤委实严重,竟同当年真正的于小灵头破身亡,相差无几,约莫是他年富力强,又被众人及时发现,才勉强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