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谢陛下隆恩!”宝珞瞬间破涕为笑,如芙蓉带雨,临风绽放,耀眼得惑人心目。
李瀍就是那个被迷到血本无归的,深知这妖精的害处,因此脸色更臭,只是拽过她的手腕,替她按住伤口。
因为这阵子李瀍正病着,望仙观里一直有太医轮值,因此太医来得很快。虽有内侍提前打过招呼,当太医背着药箱进入寝室时,他还是被茵席上斑驳的血迹吓了一跳,暗暗思忖:宫中都说王才人被圣上宠得无法无天,如此看来,果然不是虚言。
宝珞手腕上的伤口虽流了不少血,好在只伤到了皮肉,清洗之后抹上药粉,包扎一下便无大碍。因此她忍着疼,一双眼睛只盯着李瀍,等他发话。
李瀍知道她在等什么,阴着脸唤来内侍,吩咐道:“你这就去一趟诏狱,传朕口谕,将光王子女都放出来,送回光王宅。”
“是。”内侍领命而去。
李瀍觉得自己英雄过不了美人关,实在是窝囊透顶,正暗自气闷,侧目看到宝珞笑靥如花,冷哼一声,心中的郁结倒是消解了几分。
鸡飞狗跳的望仙观这时终于恢复了安宁,宝珞刚想说几句好话哄一哄李瀍,忽听得内侍来报:“陛下,光王携孺人入宫觐见,此刻车驾已至延政门外。”
“他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李瀍吃了一惊,想到自己的线人尸位素餐,一个顶用的都没有,脸色便阴沉下来。
“光王和灵云回来了?”宝珞同样很震惊,想到温儿他们此刻还在狱中,不安道,“时间竟会那么巧……”
“哼,你以为这是一个巧合吗?”李瀍不以为然道,“他就是被朕这一招逼出来的。”
“光王知道陛下关押了他的子女,那灵云一定也知道了……”宝珞语带慌乱,显然和李瀍担心的不是一回事。
“怎么?你还怕她怪罪你?”李瀍嗤笑,“她要怪罪也应该怪罪光王,若不是他一心与朕作对,朕又何必为难几个小孩子?”
宝珞受不了他的自以为是,忍不住反驳:“他不过就是躲着陛下,何时与陛下作对了?”
“他躲着朕,就是畏罪潜逃,就是心怀不轨。”李瀍振振有词,对内侍道,“让他进宫,朕就在浴堂殿见他。”
“臣妾也去,晁孺人不是也进宫来了嘛,臣妾想和她说说话。”宝珞说完,不等李瀍答应,又慌乱道,“哎呀,臣妾得去换身衣裳,这一身血糊淋剌的,走出去只怕吓着人。”
“哼,你刚刚威胁朕的时候,怎么不怕吓着朕?”李瀍没好气道,“要朕说,你就该穿着这身衣裳,去见你那个香火兄弟,也好让她知道你是如何为她两肋插刀,流血牺牲的。”
宝珞瞥了他一眼,知道他在气头上,干脆不理不睬,自己去换衣裳,等着见灵云。
此刻晁灵云和李怡已被放进宫,正心急如焚地赶往浴堂殿。他们一回光王宅便得知孩子们全被李瀍抓走,当即备车进宫,连一身干净衣裳都顾不得换。
在李瀍搬入望仙观之前,浴堂殿曾是他的燕寝之所,殿中五脏俱全,有会见臣子用的主殿,也有金屋藏娇用的侧殿。
晁灵云先跟着李怡去主殿面圣,叙礼之后,便被宝珞引入侧殿,兄弟俩屏退宫人,关起门来说悄悄话。
宝珞知道晁灵云是为孩子们进的宫,因此一开口便喂她吃定心丸:“你别担心,孩子们没事,最多就是受了些惊吓,圣上已经答应把他们都放出来了。”
晁灵云眉宇之间丝毫不见放松,急切地问:“圣上真的把孩子们都关进了诏狱?”
宝珞对着她焦灼的双眼,不由一阵心虚,却只能无奈地点头:“灵云,对不起,我没把孩子们照看好……”
晁灵云摇摇头,主动握住宝珞的双手:“我知道哥哥一定已经尽力了,天子是什么性情,大家都知道,孩子们这几年能够平平安安长大,还不都是仰仗了你。哥哥……你的手腕怎么受伤了?”
找出他的罪证
“没事,一点小伤而已。都怪我那冤家,在望仙观里放了各种炼丹的瓶瓶罐罐,不是水晶就是琉璃,偏偏我又是个大大咧咧、毛手毛脚的粗人,一不小心就划伤了自己。”宝珞扯了一下袖子,掩住手腕,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还是快说说你的事吧,这么久没见,你到底去了哪里,又是何时回到长安的?”
“说来话长,这两年我辗转去了潞州、洛阳、汀州,最南跑到了循州,至于回长安,就是今日。”晁灵云望着宝珞,心有余悸地感慨道,“这几天我和光王日夜兼程地赶路,心中总有种莫名的紧张,也许就是冥冥之中有预感,孩子们在长安需要我们。”
“你们的确回来得很及时,一会儿孩子们被放出来,正好可以和你们一起回家去。”宝珞安慰了她一句,又好奇地问,“汀州和循州在哪里?我孤陋寡闻,都没听说过这两个地方。”
“这两个州都在岭南很偏僻的地方,尤其是循州,已经在南海的边上了。”
“天呐,你们为何跑到那里去?”宝珞唏嘘不已,心疼地看着晁灵云,“这一路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是吃了很多苦,但也长了不少见识,尤其是跑遍了大唐南北,才知道这片江山到底有多美。”晁灵云浅笑着,眼里有着丰富阅历积淀出的沉静,“实不相瞒,我和光王去汀州和循州,是为了见牛僧孺,大长公主因为《周秦行纪》轻生,我们总要找他问个明白。不过这件事哥哥最好别对圣上透露,免得他起了疑心,又要贬谪牛僧孺,从循州再往南去,可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大海了。”
宝珞扑哧一笑,连忙答应:“知道了,我不会对圣上说的。那你们见到牛僧孺了吗?他知道了公主的死因,可有忏悔?”
“见到了,也知道了《周秦行纪》并非出自他手。”晁灵云叹了一口气。
“什么?《周秦行纪》不是他写的?那我们当年岂不是骂错了人?”宝珞震惊道。
“是啊,如今想来,我们的头脑还是太单纯了。”晁灵云无奈地苦笑,“那篇文章,不过是有心人杜撰而成,用来抹黑政敌的工具。”
“那你们有没有查清楚到底谁是幕后主使?冤有头、债有主,既然不是牛僧孺写的文章,我们总要找到真正的仇人。”宝珞愤慨道。
晁灵云摇摇头,怅然道:“冤冤相报何时了,在朝堂上相互倾轧的两派人,谁没有亲朋好友,谁又是清清白白?哥哥,这世上很多人都是身不由己的,包括你我……”
话音未落,殿外忽然传来齐齐一声:“母亲!”
晁灵云浑身一震,激动地向殿门外望去,只见四个有大有小的孩子蜂拥着冲进侧殿,争先恐后地扑进她怀里。
“温儿、瑶儿、圆圆……”晁灵云喜极而泣,逐一摸过三个孩子的脑袋,发颤的手略带犹豫,最终还是落在李渼的头顶,抚摸着叹息,“渼儿也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