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间发生的刺客事件,还没有传到女眷这一边,所以女眷们都沉浸在喜庆之中,一边吃着精致的点心,一边欣赏戏剧。
突然看见有陌生男子走进门,女眷们露出诧异的神色。
顾怀清没有穿宦官服饰,看起来俨然是个俊秀贵气的公子哥儿,年轻的女眷都羞红了脸,拿起扇子或绢帕掩面,个别大胆的却偷偷的拿眼瞄他。
几位年长的夫人露出严重的不满,眼看就要出声斥喝。
顾怀清不慌不忙,微微一笑道:“东厂顾怀清,这厢有礼了!”
东厂顾怀清的鼎鼎大名,真是响彻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座的夫人们也早有耳闻,没想到竟是如此年轻俊秀的人物。这么出色的人物竟然是个公公,不少夫人的眼中露出惋惜的神色。
顾怀清坦然面对女眷们好奇的目光,仿佛对众人的审视早已习以为常。他一边跟女眷们寒暄,一边迅速的在屋子里巡逻一圈,确认没有刺客藏身,才放下心来。
不过,这一番搜寻,虽然没有发现刺客,却有一个有趣的发现。
从顾怀清进门开始,谢蕙兰自始至终都没有朝他看一眼。她的全副精神都集中在戏台上,戏中人物的一颦一怒一喜一嗔都牵挂着她。
谢蕙兰痴迷的望着戏台,纤纤玉指随着弦乐的节奏轻轻敲打,显然对戏剧的词曲烂熟于心。看到动情处,她十指紧紧捏着手绢,眼圈泛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美人梨花带雨,别有一番凄楚的美态。
一幕终了,谢蕙兰才终于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慌忙用手绢拭干眼角的泪水,掩饰道:“我……我先失陪一会,到后面去看看新娘子。”说罢,领着丫鬟往新房走去。
众人都以为她是触景伤情,怜悯妹妹的遭遇,不由得对她报以同情的目光。
望着谢蕙兰略显仓皇的背影,顾怀清若有所思……
君臣夜谈
顾怀清从万家回到宫中,已过了亥时。
月上中天,他喝多了几杯,身上带了一丝酒气,不过脚步还是很稳健,眼神依然清澈,不见醉意。
顾怀清刚一踏入宫门,早有一名小内监在寒风中等候多时,一见他,便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顾大人,您可回来了!皇上已经催问过好几回了。”
顾怀清轻描淡写的嗯了一声:“知道了。”
小内监佝偻着背,挑着风灯,将顾怀清带到皇帝起居的乾清宫。
顾怀清理了理仪容,一级一级登上高高的台阶,走入威仪庄严的宫殿。
远远的望见,少年天子萧璟坐在明黄色的龙案前批阅奏章。只见他时而皱眉沉思,时而展颜颔首,表情甚是丰富。
萧璟尚未及冠,修眉俊目,五官还带着几分稚气,但绣着五爪云龙的龙袍穿在身上,隐隐有君临天下的气势。
一见到顾怀清,萧璟立刻搁下笔,脸上露出欢喜的笑容:“你总算回来了!”
“皇上万安!”顾怀清一撩长袍,跪下行君臣之礼。
萧璟手臂微抬,道:“平身。”
顾怀清站起身来,萧璟挥手秉退了左右,偌大的宫殿只剩下君臣二人。
一旦没了外人,萧璟端着的皇帝架子立马消失了,乐颠颠的从抽屉里捧出一碟精致的点心,献宝般的笑道:“怀清,朕给你留了你最爱的桃花酥,等得太久都凉了!来,快过来尝尝!”
“可是我在酒席上已经吃得很饱了。”顾怀清为难的皱眉。
萧璟立马垮下俊脸,一脸失望的表情。
顾怀清拗不过他,捏了一小块送入口中。
宫廷点心毕竟不同凡响,香甜酥口,更有一股子桃花的清香,轻轻咬下去,满口留芳。
萧璟含笑望着顾怀清,把剩下的那半块酥捻起放进自己嘴里,跟他一起细细品尝。
君臣两人分食一块桃花酥,若是传出去,必定又是满城风雨,不过他们俩倒是心中坦荡。
萧璟道:“怀清,你可还记得,那一年你被淑妃责罚,不给你饭吃,朕偷偷去御膳房偷了一盘桃花酥,半夜翻墙送给你?”
顾怀清慢悠悠的咽下嘴里的点心,斜了萧璟一眼,道:“唔,桃花酥我是不记得了,不过,我记得陛下好像不是翻墙来的,而是钻那什么洞进来的,把衣服都勾破了,那样子可真是……”
萧璟脸一红,恼羞成怒道:“喂!你怎么就记得这种细枝末节,忘了最重要的部分?!”
顾怀清见萧璟恼了,立刻给他顺毛,笑道:“我开玩笑呢!我怎么会不记得?那盘桃花酥,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美味的东西。”
萧璟望着顾怀清绝美的笑颜,久久不说话……
那一年,他才八岁,还没有被皇后领养,更没有被册为太子。
他的生母是个平凡的宫女,偶尔被皇帝临幸了一回,转眼就忘到脑后。
先帝有二十多个子女,萧璟既不是最年长的,也不是嫡出,甚至不是受宠的妃子所生,被遗忘在深宫角落里,无人问津。
当时先帝最宠爱的淑妃,养了一条狮子犬,那狗仗着人势,在宫里横行霸道,咬人无数。
萧璟年少贪玩,见恶犬伤人,便偷偷藏在树上,拿石头从树上往下扔那狗,那狗受了欺负,就呜呜的跑回去找它主子告状。
淑妃气势汹汹的跟着狗追到了树下,扬言要严惩伤她爱犬之人,萧璟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吓得躲在树上,心中暗暗叫苦。
萧璟虽然年幼,却也知道宫廷的残酷,他自己受罚不要紧,搞不好还会连累他那不得宠的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