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要进树林里走走的,被夏侯星夫妇这么一搅合,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慕容秋荻果断道:“当然要进去!”
“不过——”她转头对乌鸦笑了一下,笑得乌鸦头皮发麻。
“你要做什么就直说。”乌鸦冷着脸道。
“请你在这里留一下,车夫会给你送酒喝的,”慕容秋荻微笑着揽过燕十三的胳膊,道,“我和十三哥有点话想单独说。”
燕十三很诧异地偏头看了慕容秋荻一眼,动了动唇,却没有开口。
乌鸦自以为会意,眼神古怪地看向燕十三,点了点头,语气促狭:“我在外面等。”
慕容秋荻笑着点了一下头,牵过小弟的手。
然后和燕十三一同走进了林子。
树林里和平而宁静,连脚步踏在落叶上,声音都是温柔的。走到林木深处,秋也更浓了。
木叶已枯黄的老树下,铺着张新席,席上有一张琴,一炉香,一壶酒。
——这显然还是夏侯星留下来的,他离开这里时,走得显然很匆忙。
慕容秋荻走上去,盘腿坐在那张新席上,理了理衣裳,然后将那张琴安放在自己的膝上,双手轻轻按在弦上。
小弟安静地在一旁站着,他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进林后就一言不发,如今还摆上了琴,但他相信母亲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燕十三也同样疑惑。
而这时,慕容秋荻的手动了。
——琴声起。
不知是什么曲子,忽而激昂铮越,忽而苍凉沉郁,如泣如诉、如怨如怒,悲恨如炽,寂寞如雪。
燕十三不由大恸,直觉一口气郁结于胸,一时间神思不定、气血翻涌,他紧紧握着拳头,笔直地站在那里。
忽然,燕十三仰头清啸一声,拔出腰间长剑,对空一剑刺出,剑气如虹,杀气四溢,只那么轻飘飘地一刺,渀佛割破了这沉寂又萧瑟的秋,现出阳光,而这阳光,并不是温暖和煦的阳光,而是流金砾石的烈日,其红如血的夕阳。
燕十三凌空一个翻身,又刺出四剑,每一剑都渀佛有无穷变化,却又完全没有变化,渀佛飘忽,其实沉重,渀佛轻云,其实毒辣。
琴声突然慢了下来,轻缓悠扬,婉转凄凉。
燕十三的剑势也慢了。他一剑挥出,不着边际,不成章法。可是这一剑,却像是吴道子画龙的眼,虽然空,却是所有转变的枢纽。无论敌人怎么动,只要动一动,下面的一剑就可以致他死命。
这笨拙而迟钝的一剑慢慢地凌空刺过,忽然,化作了一片花雨。满天的剑花,满天的剑雨,忽然又化作一道匹练般的飞虹。
七色飞虹,七剑,多彩多礀,千变万化。
这时候,琴声一下子高亢起来,节奏越来越快,越来越急。
燕十三的剑在此时忽然也有了想不到的变化,只见他一剑挥出,如夕阳,又如烈日,如彩虹,又如乌云,如动又静,如在左,又在右,如在前,又在后,加快又慢,如空又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