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我有,”乔横林拒绝了尤小勇递过来的一瓶,摇摇手里褪色的保温杯,“季鹤出门前给我榨的。”
晚上举手电筒唱歌的集体活动除了乔横林以外,剩下三个人都不太感兴趣,季鹤率先回去,其他人也陆续聚集到窄小的帐篷里。
四个人差不多面对面坐着,聊完天外面的歌也停了,等到他们并排躺下去时,气氛突然变得尴尬起来。
距离太窄,谁转个身都会擦到脸颊的程度,睡在中间的乔横林和彭湃尤其谨慎,生怕一个不小心发生亲嘴的事故。
乔横林干脆把脸转向季鹤,彭湃却不乐意他用后脑勺对准自己,于是也侧身转到相反的方向,这下尤小勇彻底睡不着了。
彭湃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实在有够吓人。
尤小勇只是紧张地动了动胳膊,彭湃就咄咄逼人地问:“你也要后脑勺冲我?”
“不、我是,我喜欢平、平躺。”
彭湃支着脑袋,对磕磕巴巴的尤小勇笑了笑:“我睡觉不太老实,仔细踢着你肚子。”
“没关系!”尤小勇连忙保证。
公园绿化好,树叶摩挲的声音沙沙的,催人昏睡,不多时,周围基本没什么人声了,大家都昏沉地眯了眼。
说自己睡相不老实的彭湃实际上平躺了一晚上没动,反倒是平时看起来扭扭捏捏的尤小勇把帐篷当成了两米八的大床,细皮嫩肉的胳膊和脚可劲儿往彭湃的腰腿上砸,一砸一声闷哼。
乔横林越睡腰越弓,脑袋躺得比季鹤脖子的位置还要低,用力替季鹤撑起一块儿宽敞的空间。
左右夹击的彭湃一晚上没睡好,早上起床眼圈黑了一圈儿,尤小勇依旧人畜无害,乔横林还是缠着季鹤当舔狗。
“再睡的话,我必须跟季鹤睡。你们两个有多远滚多远。”
季鹤抬了下眼皮,拉尤小勇到旁边看植株的简介立牌,留下彭湃和乔横林争论不休,在帐篷里抱着床铺滚着打架,争相要把各自的被子放在睡相最好的季鹤旁边。
等到午饭时间,尤小勇他们回来,看到帐篷里气喘吁吁的两个人,季鹤对皱巴巴的被单皱眉头,“午休完就把东西叠好,今晚又不在这里睡。”
彭湃醍醐灌顶般,丢下乔横林抢拽的被角,乔横林还不依不饶,趴在彭湃耳朵边儿,阴测测地问他:“你为什么要跟季鹤睡?为什么?”
“我不跟他睡了,咱们他妈的下午就走了。”彭湃累得求饶,双手合十请乔横林滚出去。
乔横林脑子一根筋儿,拖住彭湃反复问:“那你为什么想跟他一起睡,你怎么能说想跟他一起睡?”
“你真的烦死人了,烦透了!”
彭湃推开乔横林,用枕头压住脑袋,昏昏沉沉地眯上眼睛。
乔横林好歹安静了一阵,但没过多久,他又认真地对彭湃讲:“我跟你说,你有女朋友,你不能这样。”
“我女朋友又不会管我跟一个大男人睡觉……”
彭湃呜呜囔囔地说完话,帐篷里立刻响起沉重的呼吸声,昨晚没睡好,刚又打架闹出了汗,他实在太困,立时睡着了。
“乔横林,出来,”季鹤低声唤他名字,“别闹人。”
乔横林闷着脸钻出帐篷,吃了点儿东西,坐在餐垫上,歪着嘴把一次性吸管咬成扁扁的一条,用嘴巴打了个结。
“吐出来。”
季鹤看到,嫌弃地递了张纸巾过去,乔横林哦了一声,舌头把已经不成型的白色吸管顶了出去。
尤小勇掏了相机,摆弄了半天不会,乔横林主动帮忙,但他也看不懂昂贵相机上的英文单词,于是只好把任务交给季鹤。
季鹤试探照了两张,确认能够留存后,把相机转手还给尤小勇,“不调焦距的话,摁上面的按钮就可以。”
尤小勇腼腆,对着模样相似的树拍了好多张,没敢拍别人,也不好意思让别人帮忙拍自己。
季鹤去收拾行李时,乔横林凑到尤小勇身边,问他相片能不能洗出来,尤小勇说可以,他俩就在原地捣鼓了一阵。
季鹤敏感地回头,发现乔横林手里的相机镜头正好对准自己,来不及抬手去挡,咔嚓一声,乔横林摁下了按钮。
尤小勇看见季鹤明显不悦的表情,拉了拉乔横林的袖口提醒,乔横林向下侧脸,笑着跟把尤小勇的脑袋拉近,两个人一起凑在小小的屏幕上看些什么。
季鹤把眼皮耷拉下去,没再追究。
他俩还偷偷掀开帐篷,拍了好多彭湃睡觉的样子,可人家睡得的确老实,也挑不出什么丑照,只好作罢。
“我这样举着,人都能入镜吧。”
乔横林试探了好几次,找到了不需要别人帮忙也能自拍的办法,下午彭湃睡醒以后,乔横林招呼一起拍照,季鹤却不肯参加。
快到傍晚坐大巴回学校,乔横林上车抢了个后排的好位置,兴奋地拍拍座椅,“季鹤,快来。”
季鹤从他身边擦肩而过,轻声询问后面女生旁边的空座有没有人,得到答复后礼貌地落座下去。
乔横林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立刻扭身,旁若无人地质问季鹤:“你为什么不跟我坐?”
幸好车里人多吵闹,后几排的沉默没有感染到前面的学生,季鹤没什么表情,扬眉示意乔横林看刚刚上车的尤小勇。
“你跟他坐吧。”
乔横林还想争论,尤小勇已经快走到跟前,季鹤蹙着眉头催促乔横林:“别再说话,现在立刻回去。”
乔横林咬了咬唇,在季鹤同座的女生脸上认真看了两眼,随即坐到了靠车窗的里侧,原本给季鹤预留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