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靳棠当选代表后,双性在整个社会上的风向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出现了独立的双性医疗体系,独立的双性教育系统,还有性别知识普及,接踵而至的是媒体对过去错误对待双性的丑闻,一件连着一件,毫不客气,多少人被拉下马,多少人因此而遭受牢狱之灾,声势浩大,锣鼓喧天。
街上铺上了关于保护双性人权的宣传语,打开电视就是对双性的关爱和照顾,眨眼间天翻地覆,社群志愿者挨个上门查访,送一些物资和资源以表对双性的重视,我收到一个礼盒,拆开蝴蝶结,一张卡片放在最上面,手写的寄语,被印成许多张。
寄语:人人平等,世界和平。
寄语人:殊青。
我摩挲着卡片,放了回去。季胤成立了基金组织,要为生活能力薄弱的双性提供帮助,记者问他:“季先生,听说您的太太是位双性,为何不让您太太与公众见面?”
季胤说,“他不喜欢。”
“请问季先生,在今年以前双性人的身份人人都避之不及,为什么您会选择在这种背景下跟您太太结婚?真的是两情相悦吗?”
季胤皱眉看向那个记者,暗骂他话多,面上波澜不惊:“第一,我从来都不认为双性人低人一等,第二,我认识我太太的时候,社会的要求还没有那么苛刻,我们是自由恋爱。”
我和星星躺床上看季胤一本正经的回答,星星说他们坏,针对daddy。我想说,这记者功力深厚,差点把季胤的老底都掀了,最近新闻里爆出不少富商高管包养虐待双性人的消息,季胤也难免会被人猜测,我迟迟不露面,他说破天了也没人信他,好惨。
杨靳棠邀请我们参加宴会,季胤不知道去哪里了,蒋正枫好像瘦了点,独自在角落喝酒,一杯接一杯,毕竟是年轻,在一帮老狐狸堆里混,恐怕累的不行。
今天殊青也在,给星星带了一个研究所里的纪念品,带她玩,我待的脑袋晕,跟他说出去透透气,殊青说要陪我,我摆摆手,说:“算了,让我清净会,马上回来。”
我出了大厅,走向花园,院子里亮着几盏灯,堪堪能看清路面,都是花花草草,危险不到哪里去,我踩着柔软的草坪一路走到后院,一个人都没有,我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舒服多了,在长椅上坐下。
两分钟后,蒋正枫跌跌撞撞出现在我眼前,我说:“你别吐这啊,这是别人家。”
蒋正枫摇了下头,说:“不吐。”他应该是喝多了有点上头,我记得他以前半杯酒会脸红耳朵红,一杯酒下肚就砰地一声砸在桌子上,现在喝完几大杯还能走路,不知道喝了多少练出来的。
蒋正枫就那么直愣愣地站着,不坐也不走,盯着我看。我打量着他,察觉他现在的嘴巴应该不会像钢筋一样难撬开了,我琢磨着,问:“你是想跟我说话吗?”
蒋正枫点头。
我拍拍旁边的空位,“坐下来说。”
蒋正枫坐下来,酒味直冲我脑门,我按了按胀痛的额角,蒋正枫顿了几秒,把外套脱了往旁边随手一扔。
“……”我说:“定制西装很贵的,蒋总。”
“不重要。”他说。
我随口一问:“那什么才重要?”
“季煜最重要。”蒋正枫一字一句说的很认真,眼神眷恋地看着我:“你最重要。”
我怔了怔,平时的蒋正枫从来不这么直白的表达心意,有点不习惯,我说:“我有什么重要的,对你那么差。”
“不是这样的。”蒋正枫否定我,垂下头,双手搓了搓脸,说:“我知道季煜都是为了我好。”
我笑了笑,心想你他妈才知道啊,反射弧是不是太长了点?
蒋正枫一直都知道,知道季煜跟着他会受委屈,知道季煜晚上总被热醒,冬天手脚冰凉怎么都捂不暖和,可他没钱买空调,知道季煜睡眠浅,可他没能力换到隔音更好的房子。他一边拼命打工想追上季煜,一边被季胤压得动弹不得,季煜一句哥哥就能换来大把的钞票,显得他的努力像个笑话!
总是笑模样的季煜在他的家熠熠生辉,依然能够找到生活的乐趣,季煜从未埋怨,季煜的爱热烈坦率,让人痴迷,让人闪耀到不自觉后退,他一直都知道!不是季煜的问题,是他自己跟自己较劲,自卑又逞强,让无辜的季煜受罪吃苦,最终远离他。可惜,他那时候不懂季煜的好,当他决定不再拧巴,不再逃避时,为时已晚。
我被季胤爱过,所以我知道怎么爱人,蒋正枫没被爱过,把我对他的好曲解为施舍,我哼笑起来。
蒋正枫的腕表在黑暗中也闪着细碎的光,想起什么,问他:“你这些年,到底在做什么?”
蒋正枫沉默着,我也没想着他会回答我,他一直都是这样,不想回答就转身走掉,或者自成一个雕塑,总之别想从他嘴里听到一句话。这么多年过去一点没变,我拍拍裤腿要走,说:“是我多嘴了。”
蒋正枫慌忙拉住我的手,我又顺势坐下,蒋正枫才缓缓收回手,慢声说:“……药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