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事,她不過就是想來問你,溫非寒的死到底是怎麼回事,煩死了,我說你病著,打發了她。」
楚不歸輕嘆一聲,「她母親早逝,她從小和父親相依為命,自然難受,我不怪她。」
葉星河斜著眼睛看楚不歸,哼哼兩聲,「人家馬上就要和上官雲成親了。」
「他們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我也該備一份厚禮。」楚不歸道。
「你不難受?」
「我為何要難受。」
「你們從小就有婚約,我看你對她也是襄王有意,你若是對他表明身份,說不定她會遵從溫非寒的遺願,和你這個故人在一起。」
這話聽著刺耳,楚不歸抬眼默默看一眼葉星河,不欲同他爭論,「我對她只有兄妹之情。」
「那你對誰有男女之情?」葉星河不依不饒。
「你想聽什麼?」楚不歸定定看著他。
「我想聽什麼?」葉星河忽而激動起來,他站起身走到楚不歸身前,居高臨下看著他,將楚不歸面前的光牢牢擋住,「你這是想施捨我嗎?」
「你實在是個冷血之人。」他說。
楚不歸心中一痛,泛出莫名的酸楚,他強忍著情緒,淡淡道:「你早該知道。」
「是啊,我早該知道,是我自己賤,非要跟著你。」葉星河冷笑一聲。
楚不歸只覺心中堵悶,喘不上氣,甚至比他毒發之時還要難受,葉星河的身影就在眼前,他卻不能伸手去碰一碰,踏雪城月色下的那個吻纏綿美好,如今想起來,恍如隔世。
*
葉星河如果不是紀無情的兒子該有多好,他常常這樣想,可這世上之事,本就難測,總會在最得意的時候,敲下一記重錘,讓你明白何為世事無常。
葉星河看著眼前的人,又豈會不心痛,這是他放在心裡珍視的人,捨去性命也想護住的人,可他對自己,卻只有滿腔的仇恨。
葉星河覺得自己已經仁至義盡,這些日子的相處,彼此總是小心翼翼,他厭煩極了,與其這樣,還不如分道揚鑣來得痛快。
「你歇著吧,我喝酒去了,以後不會再來打擾你。」葉星河冷冷丟下一句,轉身就走。
忽而,他的手腕被人一把拽住,他轉過身去,楚不歸低著頭,額前的碎發落下來,遮住了他的眉眼。
他手指修長,手心卻冰冷,緊緊握著葉星河的手腕,一動不動。
葉星河像是被人點了穴,再也邁不動一步,他感覺握住他的那隻手有細微的顫抖,楚不歸的聲音亦有同樣的顫抖,「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葉星河忍住自己想要去撫摸楚不歸頭頂的衝動,僵硬著回道:「你可以殺了我給你父母報仇。」
「……我做不到。」楚不歸聲音透著無力感。
「若是因為我救過你的性命,你就下不去手,那大可不必,我救你是遵從自己的心,絕不是為了拿來要挾你什麼,父債子償,我絕不還手。」葉星河一番話倒豆子似的說出來,止也止不住。
「父債子償,好一個父債子償,葉星河,你非要這樣嗎?」楚不歸抬頭,眼眶乾澀通紅。
葉星河心裡發軟,仍不讓步,今日不把話說開,他和楚不歸將會一直這樣彆扭下去。
「那你想怎麼樣,我命都給你了,你還要什麼?」葉星河用力一掙,將楚不歸的手甩掉。
楚不歸的手自空中滑落,緊握成拳,他啞著聲音,一字一句,「我從未想過要你的命。」
「可我紀星河就是這樣的性子,你要麼要我的命,要麼要我的人,我最討厭這樣拖拖拉拉的關係,你該知道,我對你心懷不軌很久了,上次沒有辦完的事,下一次我可不會手下留情。」
楚不歸微微一怔,隨即像是聽懂了葉星河的話,臉上一陣白,「原來如此。」
他摘掉披風,一手解開了自己的腰帶,伸手去脫外袍的時候,被葉星河一把按住了,「你幹什麼!」
「欠你的債,還給你。」楚不歸默然地說。
葉星河一張臉瞬間黑了下來,吼道:「你有病吧!」
楚不歸被這當頭一喝吼得震了震,他後退一步,跌坐在軟塌上,無所適從垂著手,陷入沉默中,如果可以選擇,他真的很想在武林大會上就毒發身亡,這樣也不需要像現在這樣痛苦,他心裡對葉星河有情,可是殺父之仇像是一道海溝,將他和葉星河分隔開來。
葉星河還欲再說,突然看到有晶瑩的水滴落下來,他呼吸一滯,忙湊過身去看,楚不歸雙眼通紅,臉上掛著一滴清淚,這讓葉星河方寸大亂,認識以來,楚不歸向來是清冷自持的,何曾有過這樣軟弱的時刻,葉星河一時傻了眼。
楚不歸對於此時的自己,也十分厭惡,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哭過了,或許是久病初愈讓他格外敏感,但是在葉星河面前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無疑是一件天大的醜事。
他站起身就要往外走,葉星河忙道:「下著雪,你要去哪兒。」
楚不歸道:「再留在此處,我不知道還會做出什麼丟臉的事。」
葉星河追上來,攔在門口,「丈夫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在我面前傷心,並不丟臉。」
楚不歸靜靜看著他,滿腔的話,卻無處可說,他從來沒想過,會和一個比自己小好幾歲的男人糾纏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