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午饭后,二侠挑着空水桶去泉里挑水,嘱咐喜妹洗过碗。
喜妹站在锅台边一边洗锅,一边胡思乱想着:“爹去省城看病已经一个多月了,爹的病好了没有?娘啥时候回家呀?自己要是有千里眼和顺风耳该有多好呀!就能看到在省城住院的爹,也能看见在病房照顾爹的娘,就能看到爹娘此刻正在医院病房做什么,就可以听到爹娘在病房的谈话声,就能知道他们到底啥时候回家……”
等二侠去泉里挑了一担子水回家了,喜妹也刚好洗好锅碗。等二侠和喜妹走出厨房,家里那只下蛋的芦花老母鸡刚好从鸡窝飞出来,“咯咯哒,咯咯哒……”的涨红着鸡冠在院子里炫耀着。
二侠从堂屋板柜里抓了一大把苞谷粒,扬手撒到院子里,院子里的几只老母鸡和两只大公鸡,呼啦一下全围上来争争抢着吃起来。
父母不在家,这几只芦花鸡就是家里的钱串子。每隔一个礼拜,二侠就骑上自行车,带着一篮子鸡蛋去棣花镇赶集卖鸡蛋。然后,再用卖鸡蛋的钱帮家里买回洗衣粉、肥皂,油盐等日用品。
“喜妹,去鸡窝把鸡蛋收了!”二侠对喜妹说。
喜妹从鸡窝里拿出热乎乎的鸡蛋,在眼睛上捂了捂,大人们常说,用刚下出的热鸡蛋暖暖眼睛,眼睛就会变得更明亮。于是,喜妹每次从鸡窝里收母鸡刚下的蛋,都会用热鸡蛋暖暖双眼。
喜妹拿着鸡蛋离开时,突然现鸡窝里的麦秸看着很蓬乱,下面好像隐藏着什么东西似的,立马好奇地扒开鸡窝,于是,宝儿的花书包就显露了出来。
“二姐,看,宝儿的书包。”喜妹拎起书宝让二侠看。
“宝儿这个混小子,居然把书包藏在鸡窝里逃学了,我这就去把他找回来。”二侠说。
“二姐,我跟你一块去。”
“宝儿……宝儿……看见宝儿没有?……”姐妹俩沿着巷子找出去,遇见村里人就问,可大家伙都摇头说没看见宝儿。
二侠和喜妹一边喊一边找,在村子里找了大半天,还是没找见宝儿的影子,只好无功而返。二侠和喜妹刚返回巷子北口,就看见一个老汉挑着空水桶从西边走过来。
“大叔,看见我弟弟宝儿没有?”二侠问道。
“没有,不过我经过大队院的时候,看到有两个男娃儿在里面玩,你们姐妹俩去大队院看看。”
“我怎么把大队院给忘了!”二侠拍着自己的脑门儿说,转身就朝大队院走去。喜妹跟屁虫似的跟在二姐后面。
姐妹俩刚走到大队院附近,老远就听到里面传出一阵孩子的嬉笑声。
“宝儿!”二侠大喊了一声,当即加快了脚步。
等二侠和喜妹走进大队院,却现空旷的大队院里空无一人。
大队院很大,院子北面有一个戏楼,院子东西两侧各有一排厦屋。西边的一排厦子房,过去是大队干部办公场地和赤脚医生诊疗所。包产到户后,大队部解散,两个赤脚医生也都把诊所搬回自己家去了,这排厦屋从此房门就上了锁;东边的六间厦屋包产到户后,一直被村里一个养鸡户租赁,春夏时节在里面人工孵化鸡娃儿卖。立秋后,小鸡娃儿早已销售一空,房子也空闲下来,房们也没上锁,一直敞开着。
喜妹跟在二侠身后走进东边厦屋,看到屋子里满地灰尘,屋子里除了几个旧纸箱子,简直是空空如也。
“怪了!我刚才明明听到院子里有孩子的笑声!”
“二姐,是不是听错了?咱俩去别处找吧!”喜妹说。
“真是见鬼了!我刚才听得真真切切的,院子里怎么就不见人影儿呢!难道真听错了?可宝儿到底跑哪儿去了呀!难道他跑去外村玩儿了?他胆子可真壮呀!居然敢逃学!等我找到他,看我怎么收拾他!”二姐咬牙切齿地说。“喜妹,咱们先回去吧!”
大侠和喜妹转身正要离开,二侠突然瞧见有个纸箱微微动了一下,就快不走过去,呼啦一下打开了这个纸箱,只见宝儿正憋着笑蜷缩在里面。
“宝儿,你给我滚出来!”二侠冲着宝儿吼道。
宝儿看到事情败露,只好嬉皮笑脸地从箱子里爬了出来;堂弟金宝也从另一个纸箱里爬了出来。
李全有的儿子李金宝比宝儿大三岁,但他比宝儿憨厚老实,总是跟在宝儿屁股后面玩儿。金宝经常逃学,李全有也不当回事儿,反正儿子上不上学,李全有也不在乎。
“宝儿,你告诉我,你为啥要逃学?”二侠厉声问道。
“我今天早上上学迟到了,我们班主任不但骂了我,还使劲揪我的耳朵,二姐,你看,我耳根都被他揪红了。”宝儿说。
“谁让你赖床迟到!你要是不迟到,班主任能这样对你?走,给姐回家取书包,二姐送你去学校。”
“不!我不去,我怕老师打我,我不想上学了。”
“你敢!你还在读小学,难道就想辍学?二姐因为小时候不懂事,不好好学习,初中没毕业就辍学了,这辈子只能当农民了。这几年,天天牛一样的下地干活儿,累的就差脱层皮,现在别提多后悔啦。你还是小学生,不上学回家能干什么?难道你想让自己变成睁眼瞎,等将来长大后后悔。”二侠说。
“二姐,今天已经晚了,就别让我去学校了,我明早再去吧!”
“不行!必须现在去!”
“不,明天再去!”宝儿被父母溺爱坏了,贪玩又任性,总喜欢由着自己性子来。
“你今天要是敢不去,我就打死你!”二侠转身从靠墙的一把破扫帚上抽出一根竹棍,指着宝儿说。
“我就是不去!”宝儿只当二姐在吓唬自己,固执地说。
“我再问你一遍,到底去不去?”
“不去!”
“不去我就打死你!”二侠举起竹棍儿就朝宝儿屁股上抽过去。宝儿这才害怕了,只好抹着眼泪说:“二姐,别打了,我去!”
“宝儿,二姐送你和金宝去学校,帮你和老师说说情,老师就不会惩罚你了。但你今后一定要按时上下学,千万不能再迟到早退了。听到了么?”二侠说。
农历九月中旬,许桂花终于带着李全孝回家了!
但李全孝的病并没有痊愈,走路依然蹒跚无力,但却不再喊腿疼了,整天无精打采躺在堂屋的竹椅上,整个人变得安静木讷了起来。躺久了,就站起来在院子里步履蹒跚地走走。
许桂花说,李全孝患上了神经官能症,主要是神经功能出现了问题,产生幻觉,才会总感觉自己双腿疼痛无比,不过出院时医生说,只要精神不受刺激,,坚持散步锻炼,假以时日,会慢慢恢复正常的。
李全孝从二院回家半年后,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
喜妹时常看着病恹恹的阿大,伤心地想着,“难道阿大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精神抖数,下班回家后一边脾气、一边扛着锄头去地里帮家里干农活儿了?难道阿大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下班回家后一时兴起,就吆喝村里的叔伯兄弟们,上自己家划拳喝酒侃大山了?难道阿大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看到女儿们干活不得力就气得吹胡子瞪眼了?……
许桂花干农活儿回家,时常用自己干瘦的手臂,坚持拉起躺椅上的李全孝,带他去院里院外走走。
从此,李全孝就变成了这个家的局外人,在也管不了家里的事情了。许桂花只能用她廋弱的肩膀支撑起这个家,倔强地带领二侠和喜妹春播秋收,竭尽全力支撑着这个家,不让这个家的天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