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珏冷冷一笑,这位三奶奶可真是好算计,表面上把替奴才脱籍的好事留给她,让她在奴才面前扬威立腕。如果她接下这份功劳,不管她与张山保一家有何恩怨,都等于她向奴才认错了,要不怎么会给他们脱去奴籍呢?
“三奶奶是不是累晕了头?张山保一家脱去奴籍是老太太和太太的恩典,为什么说是我的心意?三奶奶不会这么糊涂吧?是不是你传错话了?”
青酒脸色一白,慌忙跪下,说:“是奴婢传错话了,求二奶奶责罚。”
“大热的天,昏头躁脑,只要不是三奶奶说错话,单你传错话也不是什么大事。红酒,你跑一趟,把我刚才说的话告诉三奶奶,脱奴才的籍是老太太和太太对奴才的恩典,我的手不敢伸这么长,让三奶奶注意休息,别累糊涂了。”
“是,奴婢这就去传话。”
明珏把茶盏重重墩到几案上,弯起嘴角,笑容在她脸上绽开,两颗小虎牙呲起尖利的锋芒,“快去吧!要是再传错话,可不是一顿板子能了事的。”
红酒匆忙向外跑去,青酒跪在地上,头垂得更低。丫头婆子都低头垂手,满脸惊疑,不时偷看明珏,屋里静得连呼吸声都变得低微了。
“青酒,你怎么不跪着呢?我没让你起来吗?”
“没……”青酒不敢再说,忙起来道谢,“多谢二奶奶不罚之恩。”
“我只是让你起来,没说不罚你了。”明珏咧嘴一
笑,又说:“嬷嬷姐姐们都抽时间来给蓝竹添箱,你赶紧拿托盘收,别耽误嬷嬷姐姐们的正事。要是哪位嬷嬷姐姐礼太薄,就是不给你面子,我会加倍罚你,紫竹,给客人们上好茶。”
青酒端着白玉托盘,拧着眉头,脸上陪着笑,好象乞讨一样来到丫头婆子面前。这些丫头婆子以添箱为借口,来打探消息看热闹,根本没备下添箱礼。托盘递到她们面前,她们只能心疼肝疼地摘下耳环、手镯和配饰充数。
明珏说的很清楚,礼太薄就是不给青酒面子,会导致她挨罚。青酒是三奶奶的眼线,这群人自然不看僧面看佛面,如此一来,她们只能咬牙放血。让她们狗咬狗掐架去吧!越乱越好,明珏把自己择出来,乐得旁观。
一个丫头走进院子,站在门口喊:“邓嬷嬷,白姑娘明天在桂园请客,要给大家看新鲜玩意,老太太、太太和二太太、四太太和姑娘、奶奶们都参加。太太让你帮白姑娘收拾,白姑娘的丫头正到处找你呢,你赶紧去,别误了事。”
宴无好宴,这位白姑娘又要出什么妖蛾子?难道萧怀逸真值得她下血本?邓嬷嬷刚要走,明珏给紫竹使的眼色,紫竹快步上前拦住邓嬷嬷的去路。
“青酒姐姐,快拿托盘过来,邓嬷嬷还没放添箱礼呢。”
“我没备什么添箱礼,我是来代太太传话的。”
“奴婢没听到嬷嬷传话,嬷嬷来时就说
给蓝竹添箱。”
明珏促侠一笑,喊道:“两个笨丫头,哪有明目张胆跟邓嬷嬷要添箱礼的?你们看嬷嬷碗上的金镯子,足有一两重,早上来的时候还没有的。嬷嬷送金镯子给蓝竹添箱,怎么能直说?这么重的礼会让其他嬷嬷姐姐们难堪的。”
几番僵持智斗,托盘里多了一只金镯子,候府多了一张比锅底还黑的老脸。
笑脸盈盈地打发走那群来“添箱”的丫头婆子,明珏松了一口气,顿感眩晕疲累。她回到卧房,刚躺下,贺妈妈和田妈妈进来,要跟她说话。明珏冲她们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先别说,她要先消化今天听到、看到和捕捉到的信息。
“二奶奶,红酒回来了。”
明珏略做收拾,来到外厅,看到红酒身后跟着两个面生的丫头,手里都端着沉甸甸的托盘。红酒见明珏出来,忙让丫头放下托盘,掀开上面的红布。一个托盘里放着几个大号银锭、几吊钱,另一个托盘里放着花花绿绿的首饰。
其中一个丫头回道:“回二奶奶,这银钱是二奶奶、妈妈和姐姐们本月的月钱,首饰是三奶奶给蓝竹添箱的,东西不贵重,二奶奶别嫌弃。三奶奶让奴婢知会二奶奶,翠丝的月钱放在太太屋里,郑嬷嬷的月钱放到老太太屋里,红酒和青酒的月钱放到三奶奶屋里。前几天,三奶奶给紫梅姑娘开了脸,月钱也放到三奶奶屋里。翠黛还没开脸,月
钱也按姑娘的标准放到洪姨娘房里。府里的奶奶们都有两个大丫头、两个二等丫头、四个三等丫头、四个小丫头、四个妈妈伺候。二奶奶屋里人不齐,月钱却是按定例放的,三奶奶让二奶奶看着安排。”
“我记下了,请两位姑娘回去代我谢过三奶奶。”
贺妈妈拿出两只梅花银簪送给来传话送东西的丫头,两人接了礼物,离开了。
明珏想了想,问:“府里的月钱什么时候放?”
红酒忙回道:“十五前后放,二奶奶房里的月钱晚放是有原因的,这……”
“今天是什么日子?”明珏打断红酒的话,笑吟吟地问。
贺妈妈轻叹一声,说:“今天是七月二十八,二奶奶嫁到候府整一个月了。”
一个幼小女子嫁到候府一个月,惹了一堆麻烦,连主仆的月钱都被扣了,本尊过得是什么日子?若不是明珏今天无意提到当家人扣份例月钱的事,估计她屋里的月钱还不会放。话点透了,月钱马上就来了,这还不是有意苛扣吗?
这二奶奶也呼奴唤婢,是萧家响当当的主子,哪怕只是明面上,可连月钱都被扣了,真是欺人太甚。这三奶奶也真是个人物,懂得什么伸手、什么时候收手。规矩摆在明面上,欺软怕硬的恶习却藏在人心底处,也该拿出来翻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