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他猛一伸手,郦酥衣整个人就这般被他拽过去、拽至大军之前。
冷风吹动她乌发,愈显凌乱。
闻言,郦酥衣口中塞满了布团,无法出声,只能对着城楼上拼命摇头。
不要,沈顷,不要。
这城门一开,便是覆水难收。
魏恪明显能感觉到,便就在这番话音方落之时,身侧主子的情绪明显激动起来。男人右手紧紧叩住腰际长剑,那一双眼恨恨,怒瞪着城楼下那人。
“将军。”
见状,魏恪唯恐他做出什么出格之事,忙不迭上前去拦。
“莫被西贼蛊惑了去。”
可眼下,他又如何能听得进劝?
魏恪字字清晰,严肃同他道:“将军,通阳城城中不光有我们数千名沈家军,更有数万百姓。夫人无辜,百姓亦无辜。若是我们弃了通阳城,城门失守,殃及周遭数城池。届时即便西贼未能攻入京都,圣上定罪,即便您能从西贼手中救下夫人,夫人她也、也……”
这番话,魏恪停止地恰是时候。
其中道理,身为沈家军统帅,他又怎能不知?
为了一女子,弃全程百姓于不顾,丢弃整座城池。
那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春风泛冷,将他面上又吹白了些。
男人右手紧叩腰际宝剑之上。
腰际这柄宝剑,乃当今圣上御赐的尚方宝剑,放眼全大凛,能有此殊荣的,唯有沈顷一人。
他掌心一寸寸收紧,手背及那坚实的手臂之上,已然爆出青筋。
他右臂颤抖着,紧攥着尚方宝剑,忍耐着。
身后,是数将士苦苦劝阻之声。
“将军三思!”
“望将军三思,望将军……割爱!”
“望大将军三思!”
人群之中,有人甚至流下泪来。
城门之外,那蓝瞳男人依旧叫嚣着,一声一声,声声化为利刃,直朝他心头割刺而来。
千刀万剐,穿肠破肚。
“沈顷,你究竟是不是个男人?”
“你看看,你身前站着的,是你的发妻,是你的结发妻子!她怀着你的孩子,怀着你沈家的种!沈将军,威风凛凛、骁勇善战的沈将军,怎么现在反沦落到妻儿保护了?啧,都说这位高权重者薄情寡义,您受惯了荣华、享尽了富贵,竟连自己的妻儿都能舍弃得下了,佩服,真是令孤佩服!”
“真是可惜了,这般娇柔美艳的小美人儿,还有她腹中那未出世的孩子,啧啧,真是可怜呐……遇上了你这般心狠之人。”
“冷漠心狠到,竟连妻儿都舍得抛弃……”
正说着,轩辕高护竟还上了手。
他用掌心抚了抚身侧女子小腹之处,面上一时竟还带了几分虚伪的怜惜。
郦酥衣侧身躲过,嗅着那人身上的味道,腹中不禁一阵恶寒。
轩辕高护虚伪道:“怎么办,小美人儿。你的夫君好似不想要你与孩子了呢。”
郦酥衣口中塞满了布团。
她一边躲,一边瞪他。眼眸清澈倔强。
这副模样,反倒叫那男人分外受用。轩辕高护咯咯笑了声,挤眉弄眼地同她道:
“不若这般,你开口与他说说,想想你自己,想想你腹中的孩儿。好好求求你那薄情寡义的郎君。”
此话一落声,郦酥衣口中的布团登即被人扯掉。
她双手被禁锢着,终于深吸了一口气。扑面而来的是新鲜的空气,顺着她的口齿汹涌至她原本堵塞的喉舌之处。得了声,少女扬起一张疲惫发白的小脸,朝城楼上望去。
那一袭雪衣,独立于天地之间,清风霁月。
她忍不住高唤:“郎君——”
似乎听见了她的声音,对方身形动了动。
他逆着光影,叫郦酥衣看不清楚他面上的神情。
她只能感觉到——
男人的身子极僵,极僵硬。
他的身前,是自己心爱的妻子,和那未曾出世的孩子。
他的身后,不止是这一座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