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拉了暖橘:“我们去爹爹那里。”
半夏的事,终究绕不开于清杨,何况那位伍管事,还是他从前的随从。
明岁今时,又到了三年一回的春闱,如今又值于清杨的紧要关头,等闲事体,实不该扰了他。可今日之事,忒般棘手,弄不好的话,怕是连带着程氏在廖氏哪里,也没有好果子吃。
约莫似半夏就快放出去当管事了,因而也提拔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厮上来,打点于清杨的事体。
那小厮名叫厚朴,见于小灵来了,有些惊讶,连忙上来行礼:“二姑娘怎么来了?”
“我爹爹在做什么?”于小灵看了一眼书房,问道。
“回姑娘,二爷在练字……”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于清杨清越的声音传了出来:“灵儿来了?进来吧。”
于小灵抖了抖身上的湿气,抬脚进了书房。
“怎么耷拉着脸?谁给你气受了?”于清杨瞧见她面色不好,颇为惊奇,自家女儿从来都是乐呵呵的,今日这是怎么了?
“灵儿听说一桩事,被吓着了。”于小灵看着他道。
她这话倒把于清杨吓了一跳:“何事?说来听听?”
“灵儿听说祖母给半夏赐了婚,但是他居然不愿意,跑去正院门口跪着了。祖母说,他要是过一刻钟还不愿意,就赏他六十板子!六十板子岂不是要把人打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于清杨面色一紧,沉声道。
“就在半刻钟前。”于小灵回他。
她这儿话音刚落,就感觉身边一阵风刮过,于清杨已是大步流星地出了书房。
于小灵一步没停,跟了上去。
她刚转过墙角,就听见廖氏恨声道:“……好,半夏,那我就成全你。来人,给他上板子!”
“母亲!”于清杨三步并两步,已是到了廖氏身前。
见他来了,廖氏颇为意外:“你怎么来了?你回去好好读书,半夏不把主子放在眼里,打死也罢!”
于清杨摇了摇头:“母亲莫要动怒。儿子不是来与他求情的。只是,若儿子明年一步登科,定会有人来翻儿子近年做的事。到时候被人翻出来,跟随儿子多年的小厮被杖毙,那也是儿子的污名呀!”
廖氏被他说的一愣,这话倒是实话,可是她一个当家主母的脸面,难道就让那半夏践踏了不成?
她气的瞪了眼:“那你说如何是好?总是不能抬手饶了他!不然家里的下人,岂不都翻了天去?”
于清杨一看廖氏松了口,连忙道:“母亲说的极是。依儿子看,不若将他打上三十板子,扔到庄子上算了。”
于小灵一听,松了口气,可看了逢春形单影只的例外墙下,一双眸子水雾弥漫,她忽的跟着眼眶也热了起来。
家生子世代为奴,可打可杀,可卖出府去……
她忽地跑了起来,冰凉的雨砸在头上,让她身上冷气十足。
“祖母,父亲!”她喊道。
廖氏和于清杨纷纷转过头来,意外她的到来。不等二人开口,于小灵突然大声道:
“灵儿以为这般发落太轻,如此一来,置祖母的颜面与何地?!”
于清杨吓了一跳,连忙嚷道:“灵儿,休得胡说!”
于小灵抬起脸,冲着于清杨笑了笑,笑容和平日一般无二,可于清杨却觉得忽然看不懂女儿了,只听她道:“灵儿以为,就应当将他发卖出府,以儆效尤!”
☆、二姑娘
半夏的娘季婆子,闻言一下子瘫在了地上,回过神来,便砰砰砰地叩起头来,三下两下便见了血:“求姑娘高抬贵手,求姑娘……”
于清杨也被女儿的言语吓了一跳。他本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好不容易想了个说辞劝说母亲,谁成想女儿竟将他置得这一手棋,一挥手打乱了去。
于清杨心乱如麻,女儿怎么会如此反常呢?
忽然又一个沾了水的手,捏了自己的手一下,他低头,正瞧见女儿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她,那眼睛扑闪着灵动,好似黑夜里的灯光,一下子让于清杨心中一片明亮。
一个大胆的猜测涌上心头。呵斥的话语停在了嘴边,他又看一眼了女儿自信的神色,开口道:“如此也好吧。母亲不必为他伤神了。眼不见,心不烦。”
廖氏有些犹豫,不过她又想起方才,幽客突然跑过来同她说的话了。
幽客跪在她身前,道:“夫人,半夏瞧不上我,我也不待见他。若夫人肯成全我,就别再让我嫁他了,。幽客说的都是真心话,求夫人怜惜!”
幽客哽咽的声音在她耳边盘旋,她自小懂事听话,自己也偏爱她几分。如今她跪在她面前声泪俱下,她也确实动摇了。
试想,有自己为幽客撑腰,什么样的管事小厮找不到?只要半夏不和那逢春一道,惩治了半夏,再与幽客找好的便是。
不然,旁人还以为她这个做婆婆的,怕了儿媳妇呢!
廖氏点了点头:“好,就喊了人牙子来,将半夏给我卖得远远的,以免打杀了他,脏了我们于家的地!”
正院门前,季婆子的叩头声砰砰砰地砸在一众仆妇的心上,他们抬头看向那位年仅八岁的二姑娘时,一股怯意涌上心头……
西芙院里,于小灵正拿了干布,擦拭头发上的水珠,外间一阵凌乱的脚步传了进来。
“逢春姐姐!”是暖橘在喊叫。
说话间,门帘忽的撩开了去,逢春浑身是水地出现在于小灵房里。
“姑娘!”她一下子跪了下去,青砖很快湿了一大片,只听她道:“求姑娘不要发卖半夏,就按二爷说的,打他三十板子,扔到庄子上就是了。求姑娘,求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