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政伸开双臂,便有内侍上前,将那身衣袍脱了,仔细搁置好,他则到皇帝身边落座,忐忑道“父皇,我有些心慌。”
皇帝道“你有什么好心慌的”
“明日的规章典范那么多,万一记错了怎么办此外,”李政顿了顿,道“还有点紧张。”
“纠仪御史怎么说,你便怎么做,错不了,”皇帝困得不行,出言赶他走,催促道“回去睡吧,你不累么”
李政郁卒道“父皇,你再这样对我,等我成了家,以后就不来看你了。”
皇帝细细看他一眼,忽然惊道“你眼角好像有皱纹了”
“怎么会”李政吓了一跳,慌忙伸手去摸“我还年轻呢”
皇帝道“你这两日是不是都没好好休息”
“很严重吗”李政吓住了,左右观望道“父皇,你这儿有镜子吗”
“你以为父皇诓你吗”皇帝一指门边禁卫,道“郭昭跟随朕多年,最是忠耿,你不妨去问他。”
李政给唬住了,忧心忡忡的站起身,摸着脸走出门去。
皇帝吩咐内侍“把他关在外边,谁也不准再放进来”
钟意睡了个自然醒,一睁眼,便见天光熹微,将明未明。
她轻轻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却将身侧崔氏惊醒了,看一眼窗外天色,赶忙道“这是什么时候了怎么也没人来提醒”
“来得及,”钟意失笑道“阿娘不必心忧。”
似乎是为了印证这句话,她说完不久,便有人敲门入内,为的是玉秋玉夏,她们身后则是昨夜便至此的宫廷女官。
成婚这等事,钟意前世是经过两次的,见女官与侍女们捧着衣裙钗环前来,先侍奉她梳洗,再为她更衣妆扮,也不觉得忐忑难安。
太子妃的婚服乃是正红,钗环亦是以凤凰为主,富丽堂皇,天家贵气,为示尊仪,连妆面都格外华艳些。
钟意满头青丝散着,柔滑如丝缎,女官上前为她理顺,梳高椎髻,又簪七尾金凤嵌红宝步摇,并一对鸾鸟钗,耳畔亦是双嵌红宝长坠金耳环。
另有女官为她涂抹脂粉,描眉画目之后,点了绛唇,按照时下风俗,原是应在额头绘制花钿的,女官将要落笔之时,却被钟意拦住了。
“最后一点了,”她轻笑道“我自己来吧。”
女官微怔,旋即笑着将笔递与她“请。”
钟意执笔,轻轻在额心处点了三瓣红痕,将笔搁下,笑问崔氏“阿娘,好不好看”
她原就美貌,今日盛装,更见流光溢彩,华贵非常,美的令人不敢逼视。
“好看,”崔氏笑中含泪,随即拭去,感慨道“女儿家出嫁之日,是最好看的。”
“阿娘,阿意可妆扮好了吗”
外边传来钟元嘉含笑的声音“迎亲的队伍已经在登山,很快便要过来了。”
元新爱热闹,跑进内室,雀跃着附和道“快来啦。”
离别在即,今日出嫁之后,她便是别人的妻子了。
钟意心中忽然生出几分怅惘来,最后握住母亲的手,轻轻唤了声“阿娘。”
“该说的都说了,从此又不是见不到,”崔氏却笑着宽慰她“快别出这等小女儿情态。”
元新将肉呼呼的小手伸过去,轻轻摇她衣袖,撒娇道“姐姐,你也叫叫我嘛。”
钟意轻抚他小脑袋“好好好,姐姐出嫁之后,你要听阿爹阿娘的话,别总叫他们操心,知不知道”
元新应得很痛快,然后又悄悄问“我这么乖,有没有糖吃”
“怨不得这么听话。今日大喜,便都依你,”钟意失笑,吩咐侍女道“带元新去后边玩儿吧。”
一家人说话的功夫,就听外边声响近了,到了此刻,真的要分别了。
女官递了金柄玉扇过去,钟意执起遮面,便听外间有纠仪御史出言,侍从将门打开,齐声恭迎太子妃。
李政红袍玉带,喻玉双佩,目光明锐如太阳,笑吟吟的望着她。
玉扇遮掩,无人见到钟意唇畔浅笑,然而四目相对时,他明白她,她也明白他,那便足够了。
宜言饮酒,与子偕老。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