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梦如这番娇柔而又体恤长姐的模样并不能让穆沉渊另眼相看,他像是根本没听到她的话,抬手笑眯眯的朝飘碧伸出手。
飘碧脸色惨白,哆哆嗦嗦的看一眼梦如,身不由己的跟着穆沉渊缓缓朝安宁殿走去。
“娘娘,皇上他……”梦如的脸色很不好看,一瞬间的扭曲被她很好的控制住了,看向太后的眼里含着那么点叫人不能不温柔对待的失落。
纵然太后知晓梦如的心思怕是复杂的很,但因为柳余年的关系她也做不到不管她,闻言只是略为复杂的看她一眼,面上露出个安抚的笑来,“别着急,离西山狩猎……不远了……”
柳梦如这才温婉笑一笑,乖巧的凑了过去。
跟着穆沉渊走的飘碧整个人都有些颤抖,连路都走不稳当,她对穆沉渊,有一种来自骨子里的恐惧。
显然穆沉渊也清晰的认识到了这个事实,他停下脚步似笑非笑的看着始终与自己保持在三步开外的人,慢慢的,危险的勾起了唇角。
“你怕朕?”
“没,奴……臣,臣妾……”飘碧的身子抖了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死死咬着嘴唇,像是被猎人围堵着的小鹿那般,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
穆沉渊在心里不动声色的嗤笑了下,心中更加笃定,只是他向来是个有强烈求知欲的,万事,都需要知道的明明白白,想及此,他面上的笑意更加温柔,“你不要害怕,朕只不过是从扶
疏口中听到你,好奇了便想着来见见你。”
“扶疏……”飘碧呆了呆,眼中猛然涌起灼光来,“皇上认得小……小扶吗?”
她生硬的转口让穆沉渊眸光几不可见的深邃起来,他笑一笑,长腿一跨已是来到她跟前,不动声色的套话,“她是个很有趣的人,朕……很是喜欢……”
听到他夸奖扶疏,飘碧跟夸了自己一般开心,与有荣焉的笑了起来,原先的恐惧和戒备少了些,倒是稍稍对穆沉渊亲近了些,被他三言两语就将平日里扶疏的性子和喜好打听的一清二楚。
飘碧也知绝对不能透露扶疏和自己的身份,倒是对这个闭口不谈,无关紧要的才会小心翼翼的告诉给穆沉渊听。
可这些讯息对于穆沉渊来说,却差不多够了。
两人慢慢行到了安宁殿附近时,穆沉渊几乎要把扶疏的糗事都打听的一清二楚,眼见快没时间,他不紧不慢的笑着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原来她小时候还是这么调皮的,那她的父亲不着急吗?”
“着急呢。”飘碧歪着个脑袋,想到老爷被小姐气的吹胡子瞪眼,却每次不能奈小姐何,只能发脾气将小姐关禁室的模样,不禁有些怀念起来,“每次都被气的不轻,恨不得从没生过她……”
“是吗?”穆沉渊脚步一滞,眼中的笑意有片刻的凝滞,转瞬间是铺天盖地的墨色涌来,扶疏告诉过他,她原本也是有父亲的,只是后
来父亲出了事成了孤儿才被带进柳府,和两位小姐一同教养,既然如此,她偷偷跑出去做错事,哪还有父亲可以生气?
恐怕那个父亲,就是柳余年吧!
偏飘碧还看不出身旁帝王的情绪,一说起扶疏她便欢喜的停不住嘴,还是白芍出来见着去而复返的穆沉渊,愣了下匆匆行了礼便跑着去禀告了。
宁妃疾步走来,目光在面色微沉的穆沉渊和还犹自说的开心的飘碧上一转,已是笑了,“皇上怎么去而复还?”
穆沉渊漫不经心的瞥她一眼,却见她只是俏生生立着,也不见任何慌张,这样的宁妃比起往常还是有些变化的,可对于穆沉渊来说,这于他根本没有什么,是以他也只是慢条斯理的接上一句,“去了太后那一趟,想着你一个人在安宁殿寂寞,没人陪着,特地帮你把华美人找了来,陪你下下棋解解闷。”
他这话让飘碧和宁妃都是一愣。
飘碧是欣喜终于不用弄她什么都不懂的茶道了,虽然她也不懂棋,可跟在扶疏身边耳濡目染还是稍微知道些皮毛的,当下就松了大口气的样子,宁妃本就是个聪明的,听他提到太后,不由就轻轻笑了起来,伸手来拉了飘碧,就笑着道,“多谢妹妹。”说罢,也不去管穆沉渊是何脸色,拉着飘碧边笑着往里走。
穆沉渊见两人身影消失,这才微微皱眉步步朝乐坊走去。
他知道她或许隐瞒了什么,早知
道的,可心中却……还是氤氲着愤怒。
只是等他赶到了乐坊,却终究还是扑了个空。
老乐师笑呵呵的迎接了他,以为他是来找季白的,眯着眼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感,“日沙国一行已抵达驿馆,季大人带着扶疏同礼部尚书几人前往迎接去了。”
他口气里满是季白终于有了身为乐官的自知,偏穆沉渊听到扶疏跟了同去下意识皱了皱眉,两人试探反试探中,她如此行为,倒像是心虚了,刻意避了开去,想到那人往日第二次出现避自己如蛇蝎的举动,这让他不怒反笑,那笑却让老乐师看着都心里咯噔一下,再想说话时,眼前墨影一闪,他钦佩万分的皇帝陛下已是没了踪影。
烨城东边的逐日驿馆里,日沙国大王子的车队正缓缓停下。
季白等人候在驿馆门口,却久久不见日沙国大王子出来,倒是不停的听到里面传来咳嗽声,有姿容俏丽的侍女跪在装饰华丽的马车门口,柔软的声音像是清风般叫人舒缓了等待时的焦躁,“殿下在路上染了风寒,巫医告诫不可吹风,还望各位大人海涵。”
瞧这侍女的仪态穿着,想来在日沙国大王子跟前分位不低,礼部尚书忙笑着道无妨,一边眼角余光瞅了瞅死活要拖着人过来观赏日沙国人的季白,无奈的叹了口气,旋即满脸笑容的将人往驿馆里引。
那日沙国的人也是绝了,王子不能下马车,倒
是直接叫他们被抬了进去。
这举动让围观众人下意识张了张嘴,却愣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扶疏心不在焉的跟在季白身边,她曾在屋中做了多种设想,也根据穆沉渊的反应想了应对之法,只是她没等来穆沉渊,却是等来了季白,季白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将她拖来了这里,说是带她来看热闹,可这日沙国使,有什么好瞧的。
想到穆沉渊,她不禁一阵心乱,无意中一抬头,恰这时一阵风过,撩开了那马车上的纱帘,那里头一个身着华服被五花大绑的人影只一闪,便隐没了几重纱帘后,她一愣,下意识抬眼看向季白。
季白也正笑看着她,那模样实在是有些勾魂夺魄,他凑过来,一字一句道,“怎么样,有不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