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此刻扶疏听到这话,必定会觉得冤枉。
但可惜此时,她被陈展困在将军府,根本踏不出房门半步。
“你别白费心机了。”陈展就坐在她屋中大床上,环胸半靠着,他看着扶疏满头大汗拨动着被关紧的房门,面色冰冷,“我不会放你出去的。”
扶疏心中恼怒,忍不住转身几步走到他跟前,“陈将军,你救我一命我很感激,但既然你不肯告知我柳氏一族被逐真相,我自会想其他办法,你这样拘着我算什么?”
“我怕你这蠢女人又闯去什么青楼楚馆。”陈展冷肃的脸上满是嘲讽,“被扣下充妓不说,再让人问出你是柳家大小姐的身份,我将军府……”他站起身,一步步逼近扶疏,“可是欺君之罪,可诛满门。”
扶疏下意识退了一步后又抿唇稳住了身形,她微微闭了闭眼,压下了眸中苦涩,“柳家大小姐早已遵从太后太妃懿旨入宫伴驾……”
她言下之意是绝无可能会让人知道她的身份。
陈展不知怎么只想叹气,他冰冷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是眼中神色稍稍变得柔软,“你只需记住,柳家是因为通敌卖国才有如此下场。”
扶疏霍地抬头,才想反驳,却听到他一声冷笑,也不知是自嘲还是怨恨。
“至于我为何救你?”
陈展冷着脸寒声道,“你的母亲柳夫人是陈国郡主,而我……八岁稚龄就从陈国被送来大鄢为质。”
他看着脸色微
变的扶疏,冷冷一笑,“按理,我要叫她一声姑姑。”
扶疏心中巨震,她本以为这是父亲政敌阴谋构陷,谁知道母亲真的是陈国郡主,她下意识地绞着手指,双目落在屋中一处茫茫然,柳家……难道真是罪有应得……
想起城门父亲那惊鸿一瞥,才不过中年竟一夜白发,她的心倏地痛到无以复加,踉跄着转过身,扶疏慢慢走到被锁住的房门前,透过那缝隙间看向远方雾蒙蒙的天,如果是罪有应得,那父亲……就再无回到烨城的可能,而这大鄢烨城,她就只有梦如和飘碧这两个亲人了……
扶在门上的手指慢慢收紧,任那木刺刺进五指,她呆呆看着天边的云霞在最后一刻被遮去颜色,忽然开口道,“你开门吧,我不会再乱跑。”
陈展一愣。
“梦如和飘碧在宫中还需要你照拂,我不会蠢到让你陷入险境。”
陈展狐疑看她,迟疑了片刻,终于起身,几步走到门前,他懒得喊人来开门,直接一脚踹了上去,门“哐当”一下,应声而倒。
在满目尘灰和木屑中,扶疏侧头看他,暮色下她目光悠远,一派沉静,“从今往后,世上再无柳扶疏此人……”
扶疏留在将军府的当夜就下起了雨,风雨骤急,噼里啪啦声作响。翌日却是天光乍亮,普照大地。
陈展对扶疏依然不能放心,早早的就来了扶疏房前,还未等他敲响房门,有人已经拉开了门。
“吱嘎”声中,露出一张清俊秀丽的脸来。
陈展微微一愣,见她虽然用的是她自己那张脸,却将那满头青丝用一条蓝色发带绑着,着了件素白的袍子,一副男子打扮,“你……”
扶疏挑眉一笑,朝他深深作了个揖,“在下孤寒,乃柳府两位小姐的乐艺老师,幸逢将军收留,才免孤寒流离失所。”
陈展冷峻的面容上闪过一丝疑惑,口中咀嚼着这两字,满眼迟疑。
扶疏却已起身,淡笑注视。
两人对峙间,将军府管家匆匆赶来,附在陈展耳边道,“将军,皇上赐下了三位美人……”
陈展浓眉皱紧,“我知道了。”他见管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禁心中一动,朝扶疏抛下一句待会再说便匆匆跟着管家去到前院。
大厅里穆沉渊负手而立,仰头看着挂在墙上的字画,那上面几个忙着嬉闹的垂髫小儿,笑得分外灿烂。
“皇上。”陈展疾步走上前。
穆沉渊也不回身,只盯着画同他说,“当初我们也不过黄毛小儿,如今十多年过去,俱都变了模样。”他说着转身看着陈展,眉目微敛,“阿展,你是否怪我没能遵守承诺。”
陈展苦涩一笑,摇头道,“姑姑一心求死,即便皇上存了放她一条生路的念头,她……”他说着已是沉默。
穆沉渊也不好太逼他,只好大力按在他的肩上,拍了拍。
两人对被安置在后院的三位美人只字不提,相携着寒暄
了些许时候,一路侍奉在穆沉渊身侧的大太监李明远才进院来,在两人耳边低声耳语了一阵。
穆沉渊的脸色顿时一沉,在案几上重重一拍,“刘方老儿欺人太甚!”
陈展心中霍然一跳,神情跟着凝重起来。刘方身为定国公,其亲妹乃当朝刘太妃,侄女为皇帝贵妃,他一直仗着宫中太妃对皇帝有养育扶持之恩,对亲政不久的穆沉渊阳奉阴违,此次柳府抄家之时,他竟然暗中胁迫黑甲卫,将柳余年收集的贪官污吏名单握在手中,秘不上报,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总有一天,朕要刘氏一族……”穆沉渊眼中恨意乍现,却又在片刻后恢复平静。参与当年之事的人已除去一个柳余年,其余的,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