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开茅草,绿芦眼前一亮,风灯照亮了她的视野。
水生举着风灯见他们来了,低头看向地面,那里,张峰蹲着身子,没被他遮挡的地方,看得清躺着一个人。
那粗布短打,绿芦一下就认出来了。
正是桂叔。
“怎么样了?”村长赶过去,只见暖黄色的烛光下,桂叔满脸是血地躺在芦苇丛里,双目紧闭,张峰呼唤了几声他的名字,桂叔只是轻轻地哼了几声,眼睛都睁不开。
“人是活着的,就是伤得怎么样不清楚。”张峰思索了片刻,让水生抬着脚,他抬着肩膀,把桂叔抬到了驴车上。
“直接去镇上寻郎中,”村长看着躺在驴车上不省人事的桂叔,决定先不回村子,而是去更近的镇上。
驴车被桂叔躺了,绿芦和水生都跟在一旁走着到了镇上。
已经是万籁俱静的时辰,白日里喧闹的集市街巷在午夜十分透出非同一般的宁静,店铺也都关上了门,只有门檐上挂的红灯笼摇晃着光亮。
水生对镇上比较熟悉,先行跑去一家药铺敲门,笃笃的敲门声在夜晚的寂静中尤其清晰。
许久之后,药铺里有了动静,传来一个带着倦意的男声,“稍等。”
显然是经常这样半夜被急症病人敲醒了。
用作大门的木隔板被移开一条,露出里面的灯光,和一张中年男人的脸,脸上带着困倦和不耐烦,“病得不厉害就明日再来。”
“我们这大叔受伤了,耽搁不起,劳烦郎中帮忙看看。”村长上前,拱手作揖。
中年男人又打了一个哈欠,定了定目光,落在驴车上,不由得“嚯”了一声,人也清醒了大半,“赶紧进来,伤得够重的,满脸都是血。”
为了方便把桂叔太进门,绿芦帮着把隔板又移走了几块,张峰父子把桂叔抬到了药铺中的一扇帘子后。
郎中拉上了帘子,隔绝了绿芦的视线,她咬着唇,脸色有些白,因为帘子里面张峰喊了好几声桂叔的名字,都没有答应。
“不太妙啊,需要老参先吊着命,”郎中满手是血的走出来。
“您尽管用,我明日一早就回去取钱。”绿芦出声说道。
谁料郎中却摇摇头,为难地开口:“不是钱的问题,是我这小店没有那种吊命的老参……”
“那怎么办呢?”张峰看着帘子后的桂叔,这是他的亲妹夫,和自己家妹子夫妻感情一直都很好,也是自己妹子唯一的依靠,可不能出事啊!
“我去县城买试试?”水生说着就要出药铺。
“你带钱了吗?”一直不发一言的村长出声打断。
水生呐呐地摸了摸自己腰间,空空荡荡,出来的着急,压根没想到要带钱。
“我这带着一些,”绿芦赶忙拿出麻布荷包,从里面取出一些碎银子,她现在手头宽裕了之后,都喜欢随身带一些钱以备万一,“就是不知道这会儿赶去县城来不来得及?”
三人都看向了郎中。
郎中看着绿芦手中那些碎银子,摇头,“且不说来不来得及,就是吊命用的老参也需要百把银子,有的质量上乘的甚至要上千两。”
所以就绿芦手中那点碎银子是万万不够的。
“那怎么办呢?郎中,您看看还有没其他药能吃的,”水生毕竟年轻经历少,头一个慌了神,人好不容易找到,总不能因为买不起参就不治了吧?
“治是能治,就是命吊不住,”郎中遗憾地摇头,表示自己爱莫能助了。
话音落下,药铺里又陷入了寂静,张峰红着眼睛,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个章程来,所幸去了帘子后面照看桂叔。
“水生娃,你这会儿赶紧回村让大家看看各家能不能都帮帮忙……”村长叹了一口气,百把两银子,怕是难了。
他是村长,村里各家各户的情况他还是清楚的。
能拿出十两银子的人家都没有,更别提百把两。
不过人命关天,该努力的还是要争取一下。
绿芦一直在一旁,眼瞅着水生应了要回去,她出声叫住了他:
“水生哥,你帮着照看桂叔,老参的事情,我去想办法。”
说完,也顾不及身后村长和水生唤她,绿芦当先出了药铺。
水生追出来,眼看着人一路小跑转进了小巷里,这里桂叔情况不明不敢走开,绿芦那里跟也跟不上,急得跺脚。
“这大半夜的,一个小姑娘说跑了就跑了,真是乱来!她一个人去哪里想办法?”
“让她去吧。”村长出来看了眼寂静无人的街巷,青石板倒映着红色的灯笼,泛了暖光,“绿芦娃子一向是个有主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