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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第1页）

周末，这次，算是他第一次相当正式地拜访何父何母，总有些尴尬，不仅仅是因为他和何潇晗有一个女儿。拜访前一天，他硬着头皮问何潇晗伯父伯母有什么喜好，而何潇晗也是有些懵，母亲喜欢吃巧克力喜欢和咖啡，父亲似乎，啥都乐意，但是好像钟意什么，她真的想不出来。

第二天，拎了几个小包，两种巧克力，一个巡逻车模型，一个玩偶盲盒，两罐咖啡豆，何父穿着围裙左手扶了扶眼镜右手还拿着锅铲，直接遮不住的辣椒味，张涛已经有些抖了。何母则是戴着老花镜在看最新版的五年制与八年制内科学，看到小伙子提着两盒巧克力，自然挺开心。虽然是在家，何潇晗也是换了一套连衣裙搭配淡色披肩。女儿珍珍从书房走出来，接过礼物，挺礼貌说声谢谢，倒是外婆也是看出了外孙女还是有些不自然，有些嗔怪，而张亮也是略有些尴尬。

到了饭点，这次何潇晗与张亮涛坐在一起，而张涛，则是在做了何父一旁。六菜一汤，水煮鱼毛血旺白切鸡，所有的荤菜都是江川风味，此刻何母的脸色，已经有些难以描述。

倒好饮料开始吃菜，张涛本想着悄悄吃些素菜，结果何父时不时给他夹菜，毛肚鸭血黑鱼片，而张涛也是来者不拒，他也有些明白了，今天这一桌江川菜的真正含义。

“小张啊，谢谢你哈，知道我喜欢吃巧克力，还买了两种。”

“伯母，应该的应该的，潇晗说您年轻的时候就爱吃巧克力。”

“嗨，我们家涵涵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阿姨，当年那可是玉兰的大户人家，小时候就是住洋房吃德芙的。你何叔我当年领证了，才知道你阿姨比我年长，我才知道我岳父当年是二级教授，玉兰医学院的二级教授，都可以算得上是江川医科大学的建校元老之一了，这么说，涵涵，咱家这是，三代行医了，是吧。”

“老何啊，没现哈，你今天话挺多啊，你看看，孩子们都不敢动筷子了。”

“吃啊，都别客气，来，小张，今天早上我一去菜场那老板就对我说今天新来的鱼很新鲜，多吃点。”

“嗯嗯，谢谢叔叔，挺好的。”

此刻的他已经满头是汗，不过也是已经吃得停不下来，何潇晗已经有些坐不住，除了不停地给他加饮料，甚至直接拿出纸巾帮他擦额头。吃完饭，何父起身收拾碗筷，而张涛也是起身帮忙，何母本想拦着，结果何父来了一句——哟，小伙子，会来事儿，挺好挺好。

客厅，何母握着潇晗的手，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真的是不知道是想笑还是想骂。

“怎么样，好久没吃这么正宗的江川菜了吧。”

“是，是挺好吃，我就说请他来吃顿便饭，我还想着我来做呢，我还有些纳闷为什么我爸说这段饭一定要让他来做。”

“你爸啊，还是心疼你那些年一个人带着女儿啊，肯定我们俩做家长的，对他总是会有些看法的，当然了，其实我对他，已经挺满意了，其实三年前看到你们俩都二级防护进红区的时候，我就感觉，你俩，已经不是当年那俩横冲直撞满脑子你情我侬的小青年了，我听说，他还陪你回了江川医科大学？”

“嗯嗯，陪我参观了校史馆呢。”

“这小伙子，可以了，我觉得，可以了，这次，妈，相信你，也相信他，相信你们仨。”

“嗯嗯，谢谢妈。”

靠在妈妈怀里，就想小时候一样，而何母，也是摘下了老花镜，轻抚着女儿的头。

厨房，看着正在洗碗的张涛，他心中，已经有了些许答案。

“小伙子，怎么样，你何叔的手艺如何啊？”

“挺好，挺好吃的。”

“怎么，下次还想在尝试尝试嘛？”

“叔叔，我，一定，一定。”

“好啦，别太难为自己啦，下次，不一定是我下厨，也不会再做这么辣了，你叔我，可能今天也不应该这么对你，就是吧，我就是觉得，涵涵这些年，尤其是你俩女儿刚出生那几年，她一个人忙完学业忙女儿，真的挺不容易的，我甚至都不知道她一个人带着一个小婴儿在异国他乡是怎么撑下来的，当爸的，真的是会心疼的，你懂么？”

“我知道，我真的很难弥补，那些年，对她们母女，对你和阿姨的伤害。”

“今天饭桌上说的那些话，可能有些直，我就希望，我们家晗晗，能健康开心自信大方，至于你俩能走到哪一步，就看你俩造化了。我就要看看，你有没有能耐，让我牵着她的手走向你。”

“我懂了叔叔，我，全力以赴。”

“我相信你，就是，你不会拿个小本本记录我今天给了放了多少辣椒吧？”

聚会结束他送她到了地铁站，他看得出来，她，还有些心疼他。

“对不起啊，如果我今天上午坚持我来烧饭，你也不会……”

“小场面啦，学姐，挺好吃的，真的。”

“你的胃，受得了么？”

“学姐，你当年科室实习一天冷饭一天热放的，你的胃，是不是真的挺痛啊？”

“嗨，你啊，难得有些心疼你，还是这么不着调。我觉得，女儿越来越像你了，不仅仅是长相。”

“如果女儿真的像我，你，放心么？”

“我就想问，你青春期的时候，叔叔阿姨是不是也互相这么问啊？”

“此言，挺有理啊。”

“话说，你有没有想过，女儿，改名，跟你姓。”

“晗晗，我懂，我觉得，孩子现在能接受我作为他的父亲，我已经，挺知足了，是我亏欠她太多。无论未来如何，我这个当爹的，会一直感激你，感激你生下了你我的女儿，感激你把她养这么大。”

此话一出，她停下了脚步，他有些紧张，或许自己是不是又刺激到了她。她看了他几秒，然后直接紧紧抱住了他。

“让我，好好抱抱你，好么？”

“嗯嗯，我，一直在这儿。”

在潇晗的记忆里，总是感觉母亲说话的口音和周围的许多人都不一样，包括她父亲，十岁那年她才第一次听到了一个词，叫“西迁”。有一次，母亲下班路过市给了买了一盒巧克力，一家三口吃了七八颗，母亲还说一定要给外公外婆几颗，而父亲一边点头，一边对着潇晗半开玩笑——涵涵，你妈妈可是大户人家，在玉兰的时候就是天天在家巧克力瓶装牛奶哦。而这个时候，母亲也是用他那并不标准的江川话回怼。父亲很忙，不过对她和母亲真的很好。单位的各种点心他总能省出来一些给母女俩。五岁之前，溜达的时候遇到上坡路，只要女儿一张开双臂，他就一定会弯腰抱起女儿，而一旁的母亲，也是无奈地直摇头。

对于何潇晗来说，一九九七年，是一个不平常的年份，那年新的江川市组建，级别同贝市、玉兰以及海河市，父亲的工资提了一级。实际上，早在前一年，伴随着原江川市代管原江川以东的两市一地，江川市psB已经开始代管两市一地的相关工作。新的江川市psB正厅局级建制，两万七千名po，原江川市psB的cI支队升级为cI总队，不过何潇晗也是觉得父亲越来越忙，从市中心的渝江区到最西边的三省市交界处的县局以及检查站，最长的一次出差，足足有两个月，听说跑了十个县区psB分局的cI支队大队。特殊的工作性质以及若干特殊的原因，父亲的工作并不如意，不过他尽力不把工作上的负面情绪带回到家，休假的时候，陪自己和母亲逛街，对于这个独生女，唯一的希望就是别学坏，从当时还算进口的罐装水果糖到各种小玩偶，抑或是女儿觉得口碑不错的教辅书籍，父亲几乎是有求必应。千禧年前后，父亲压力真的很大，后来她才从母亲那儿得知，那段时间，某特大ocg的相关调查工作，父亲做了随时可能回不来的装备，每天备勤，看着腰间挂着的Type54，甚至会有一种凝重。后来相关调查行动结束，父亲体检，肝功能一塌糊涂，作为消化科医生的母亲真的很担心。

二零零九年，父亲提为了调研员，正处级待遇，橄榄叶加豆豆，妥妥的白衬衫，不过父亲也是没有太多的笑容，次年，在调查系统工作了三十年的父亲主动提出参与交通巡逻总队的组建，依旧是作为调研员。组建初期，三万八千总po，有七千po一天三班倒，一百六十个露天平台，江川夏天可以到四十度，冬天可以到零下负十度，市区五分钟，郊区十五分钟，这不是一个口号。二零一二年，执勤模式进行部分调整，改为车巡为主，不过三十余个支队八千po努力做到了十到二十分钟到达勤务现场。二零一三年，在处理了包括cT总队cI总队等总队的后续改革调整后，他以副巡视员职级退休，那晚，做了四菜一汤，妻子下班回来，他递上了一束玫瑰花，一句——老婆，这些年，家里家外，你辛苦了。结婚三十多年，她很少会泪崩。

次年何母退休，二老每年都会去两次F国，每次住两周，其他的大部分时间，则是在江川。退休前，何父就要求自己要常在家烧饭，不说多地道，总是让做消化内科一生的妻子感觉很安心。后来女儿外孙女回国，二老也是选择来到了这座南海之滨的城市。除了烧饭，老何也是喜欢陪着妻子在江边散步。九十年代，屿霖多家大医院向妻子抛来了橄榄枝，而妻子最后还是选择继续留在江川医科大学一附院，老何总觉得妻子为了自己放弃了许多更好的选择，如今可以到屿霖生活，自然是感觉释然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