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得到,羽雁王竟握大军而不攻城,以伐谋之策,屈人之兵。
从这一刻开始,他所有的计划便都被打乱了。
更不提赵婕妤暴毙,让皇后弑君之事暴露的毫无征兆。
当朝天子是什么样的人,许多人都能说出个一二来,但冯通却敢说,普天之下,再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他。
几十年的交道,他与他做过同袍,做过盟友,做过君臣,最后不出意外的成了各怀心思,互相算计的人。
冯通很清楚,对启元而言,元殊是他一早便选定的继承人,无论发生什么事——即便当时密王事出,当真为元殊所为,他的储君之位也不会被撼动。除非——
有朝一日,做儿子的起了犯上之心,直接威胁到了他老子本人。
“陛下的报复心,老夫从未怀疑过。”冯通意味不明的哼笑一声,“从金刀帐的人翻出中宫弑君的铁证起,老夫便知道,这废立储君之事,是拦不住了。”
冯岌不解道:“父亲……孩儿愚笨,实在不解。按理说,陛下与先王……”顿了顿,他道:“孩儿还以为,陛下对羽雁,只有防备与恶意呢。”
“呵……”冯通闻言,嗤笑一声,“那是在元殊没沾上弑君之嫌以前。”
“说来,陛下实在是个很奇怪、也很简单的人。”冯通道,“你也以为因为先王的关系,他同羽雁长房一脉,应当是势不两立的关系是不是?……呵,其实不是的。他对羽雁
王的防范,全都立足于他有可以托付传承的后人之上——便如同之前的元殊。甚至于元焃若是还在,这储位也不会落到元蔚头上。说白了,他对元蔚元隽,从来都没有什么私人上的恨意。当年想除掉他们,也不过是为利罢了。”
“我甚至觉得,如果他没有儿子,对羽雁双子,他也能视如己出般的教养,百年后,不惧使国本归正。”
“更不必说,自早前巡行受惊之后,他常有梦魇之状,被先王的亡魂折磨了这么久,光是心里的恐惧和歉疚……也快把他熬干了。”
冯岌听得诧然。
他能为利益欲望,行弑兄夺位之事,却能在百年之后,毫无芥蒂的将皇位传给他兄长的孩子……?
这未免也太……
“光是听上去,很荒谬是不是?”冯通说着,自己也笑了,“可当今启元皇帝,就是这么一个荒谬的人。”
冯岌心头一片唏嘘。
他再不信,如今启元召羽雁王回京易储之事,也是板上钉钉了,由不得他质疑。
“父亲,恕孩儿直言,这易储之事一旦成了,对咱们委实是有百害而无一利之事啊!”
“这话还用你说?”冯通冷哼一声,顿了半晌,却是摇头:“除了往羽雁王返京之路上多埋伏些杀手,老夫竟也不知还能做些什么……”
这么多年,他还从未有过这样深切的无力与恐慌之感。
“说起来,”他看向冯岌,“你可有什么主意?”
冯岌沉默
片刻,“父亲,按理说,如今有比我们更急的人。”
冯通眉头一动。
这时,外头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只见厉无锋一脸兴奋之色的走进来,甚至顾不上行礼,上来就说有好消息回禀。
“好消息?”冯通不置可否,随口问了句,“难道是天子驾崩了不成?”
厉无锋心中一紧,兴致被浇灭了大半,稳了稳心绪,方才将刚刚调查出来的事情禀了。
冯通一听,脸色一变。
“你说得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厉无锋道:“属下敢拿项上人头担保,赵婕妤,的确是羽雁的人!”
“只是,”他说着,语气有些迟疑,“这虽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可底下人一个不查,却将证人给弄丢了,属下已发落了他们,可咱们手里,确确实实是没有证据了。”
冯通与冯岌皆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到了,冯岌见冯通欢喜之间,仍是透着许多疑虑,尤其是空有一个消息,却无证人证言,这就很很难办了。
思量片刻之后,冯岌忖度着开口道:“父亲,请容孩儿一言。”
“嗯。”
冯岌看了厉无锋一眼,道:“手里有没有证据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转移天子的疑心、太子的嫌疑。”
冯通眉头一动。
“说得不错。”他嘴角缓缓噙上一抹笑意,负手踱步道:“事实如何并不重要,即便赵婕妤不是羽雁的人,这莫须有的罪名,也都是最好安放的。”
说着,他
不由自嘲:“可见老夫是当真老了,这点子用惯了的手段,此间竟险些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