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想着元秀,元隽又会有多心疼。
同裴绎说完了话,李昀去看了钟芙。
乍见之下,她都有些惊呆了,一别数年,上一面时,这姑娘还是姿容秀美的模样,可如今却已是形如枯槁。
发生了什么?
她心头疑惑深深,钟芙受了燕赏的提点得知了她易容之下的真身,此刻正要拜见,李昀的话也脱口而出——
“阿芙,这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她来见钟芙之前,裴绎就告诉过她,钟芙如今身子不大好了,叫她见了别太吃惊。哪怕早有准备,在见到她时,她还是吃惊。
钟芙枯黄的脸上带着笑意——不似以往的拘谨,李昀能看出来,她眼下的笑意,比自己之前见过的任何时候都要舒展,都要……更像一副笑意。
她说:“您不必为我忧心,钟芙求仁得仁,心中很是和畅。”
她说完,李昀沉默了片刻,忽然上去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她在搭脉。
一旁燕赏无声的叹了口气。她想说,姑娘别麻烦了,侯爷已经都探过脉了。
却连方子都没有写。
片刻后,只见李昀眸色一凛:“元殊给你下的毒?”
钟芙点了下头,想了想,似是不对,又摇了下头。
“钟芙。”李昀声色冷静,毫无起伏的唤了这
一声。
钟芙骨子里对她的敬畏之意,这辈子也是改不了了,沉吟片刻之后,她便对李昀说:“我长久侍奉冯太后身侧,得其信任,早已做足了准备。收到您的消息后,我便在太后的枕衾中下了入木毒,其后冯太后暴毙,我在冯氏病榻边向永光帝自认罪行,他……”
“他抽刀割了冯太后的腕子取血,灌我喝了一碗。”
李昀缓缓的走回去,缓缓的坐下来,沉沉的吐息一回。
良久,她盯着钟芙问道:“你自认罪行?”
钟芙慢慢的点点头,“是。”
李昀仿佛领会到什么,心下抽丝剥茧了好一会儿,这才满脸不确定的问她:“你对元殊……有了感情?”
“或是他对你起了情爱之意?”
否则,她为何会用入木毒,又为何,要向元殊自认罪行。
可钟芙却摇头:“都没有。”
李昀便不明白了。
钟芙嗽了一阵,喝了燕赏递过来的水,歇了歇,告诉她:“前两年随他围猎时,我因坐骑受惊而堕马,险些死于马蹄之下。那时候他应该已经知道我并非类阳帝姬——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清楚,我不是您。可他还是在千钧一发之际,亲自出手救下了我。”
她说:“姑娘,我是欠了他一条命的。杀了他母亲是我为双亲报仇,向他自首,也是我对他相救之恩的报答。虽得来这样一副形状,但于我而言,却是求仁得仁。”
一句求仁得仁,听得李昀只觉心里发
苦,“这四个字你说过了。”
钟芙笑了笑,满眼尊敬的望着她,不再说话了。
李昀走出了帐子,燕赏跟在她后头出来。
“姑娘,这入木毒……”她回头往帐中瞧了一眼,小脸皱成了包子,叹口气道:“钟姑娘如今这副模样,在营中总不是个事儿,您看……”
李昀阖眸缓了两口气,方对她道:“去跟阿绎说,送她回朗月吧。”
羁鸟恋旧林,池鱼,想必思故渊。
等暗中安排好了送钟芙回去的事之后,裴绎来找李昀,两人说起此事,心头唏嘘,默默寡言。
他道:“听说元殊知道云骜拿钟芙当帝姬跟他要人时,有些害怕,也有些后悔,一连数日秘密召了不少名医来给钟芙看诊,只皆徒劳罢。”
李昀疲惫的摇了摇头:“她自己铁了心的恩仇两清,这不是元殊一个人便能决定的事,否则她也不必自曝毒杀太后之事。”
裴绎点点头,想着起之前的一个疑团,这会儿倒是大白了:“如今也明白了,为何元殊迟迟秘不发丧——忌惮冯氏生变是一回事,再者,便应在这入木毒上。”
他怅怅一叹:“入木毒啊,遇着木头都能入木三分的浸入内里给它腐成飞灰,冯太后暴毙,用不了一夜,皮肉腐化,便就余一副黑骨架子了,哪里是能见人下葬的模样哟!”
李昀从未见过中入木毒的人,借着裴绎这话就势想了想冯太后死后的模样,不觉身上发寒,
再想起钟芙来……
“阿绎,”她问,“钟芙日后……也会那般吗?”
她是受害与死人血中的残毒,具体会将如何,裴绎过去没经过,也难以确定。
不过他还是告诉李昀:“放心吧,等她回了朗月,王兄在,总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