兖王听罢眸光骤亮,但仅仅是昙花一现,复又黯淡下去。
他低着头,神色有些慌乱:“不了,我们早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没有关系?”杜雪衣当即大怒,指着他咬牙切齿道,“李长兴,记住,是你惹的她,让她对你念念不忘,然后一走了之。若是你还能一直活着就罢了,她多少还能遥望京城有个念想,但你如今快死了,你以为她真能放下你?”
杜雪衣心口处又痛了起来,她不想碰李征鸿,只得猛地退了几步,撑着院中最大的那棵枯树勉强站稳,伴随着沙沙声响,枯叶纷纷落到三人身上,其中以兖王衣袍上掉的最多。
兖王怔愣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枯叶残枝留在衣袍、长发、眉眼之上,在残阳之下,又添了几分沧桑。
另一边杜雪衣捂着心口喘着粗气,李征鸿上前却被她一把推开。
她冷笑着,双眼有些发红:“我告诉你吧,她走不出去了,你们两个有个孩子,六岁了。你们的关系,永远别想撇得清。”
“织锦她。。。。。。”原本稳如泰山的兖王刹那间激动得险些站起来,轮椅也几乎翻了,李征鸿只得慌忙冲上前扶住。
适才谈话
时,李征鸿便也已猜出兖王和织锦是一对,倒也没有很震惊。
“武林大会后,他被斩风堂的人劫持了,不过他们只把他当成织锦的孩子,无人知其生父是谁。”杜雪衣见兖王如此,态度稍稍缓和,但语气依旧咄咄逼人,“这孩子你认不认我不管,反正今日回去我就写信给织锦,这你是拦不住的。至于她肯不肯过来见你,另当别论。”
兖王沉默地望着杜雪衣,眼中的光芒忽明忽灭,未束起的长发在风中凌乱飞舞。
良久之后,他缓缓垂下手,摇了摇头轻叹道:“杜门主还是这般说一不二。”
***
华灯初上,张府内灯影幢幢,其时余飞景正隔着帘子同张庭君下棋。
“三之十四。”
“父亲,我输了。”张庭君站起身来,同外间二人行了一礼,“这一局庭君受益匪浅,余公子的棋风同征鸿哥哥确实很像,我甘拜下风。”
说罢她便回内院去了。
余飞景心中长舒一口气,暗中擦了擦手心的汗。
他模仿李征鸿的棋路,又故意露出破绽来,要赢下这一局倒不难,真正的难点还是要让张闻京看出这棋路虽然像李征鸿,却又不同于李征鸿,进而让他相信余玄度和李征鸿二人就算很像,也不是同一个人。
张闻京示意余飞景别急着起身告辞,着人搬走了棋盘,热情招呼道:“今日老夫兴致高,我们再来下一盘盲棋吧,好久没下了。”
“抱歉,今
日在下还有些事,还是改日再登门拜访吧。”余飞景朝张闻京作了一揖,站起身欲走。
“山月观之乱都平了,而今还能有什么事?择日不如撞昨日,来吧。”张闻京走到他身边,一双肉掌不由分说就按着余飞景坐回位子,“来人,重新换一泡好茶给余公子。”
余飞景没料到张闻京这一下竟不惜动用了内力,心下吃惊之余,蓦地瞥见门外不知何时多了许多身形高大的侍卫,且皆是武功不俗之辈。
余飞景暗暗叫苦,这老狐狸,看来今天必须同他周旋到底了。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沉下心来,硬着头皮同张闻京又下棋盲棋来。
二人一直下到月上中天,余飞景心中暗暗佩服,这张闻京果真是名副其实的大嘉朝第一棋手。
“我输了。”余飞景恭敬道。
张闻京放下茶盏,也不看他,淡淡道:“你是余飞景吧?”
余飞景心下大惊,但表面却瞧不见任何波澜。
他眨了眨眼,冲张闻京满脸无辜道:“大人何出此言?难道大嘉朝第一棋手对人棋风的判断也会出错?”
张闻京轻敲了一下白瓷茶盏,叮的一声,十分清脆。
张闻京陡然抬眸,眼中寒光像是两把飞刀一般只冲余飞景射来:“你不是李征鸿,余玄度才是。”
张闻京仅此一句,不但戳穿了眼前之人就是余飞景,还把李征鸿就是余玄度的事情挑明了。
“你很聪明,模仿他又故意卖出许多破绽
,要是单看这些,我还真下不了定论。”张闻京悠然站起来,“可惜这些都不过是幌子。”
“李征鸿的心很纯粹,下盲棋时能够心无旁骛,但你不一样,你心中藏的事太多了,自然盲棋下得便远不如平常那般游刃有余。”
余飞景知无法再辨,此番已然在劫难逃,索性也破罐子破摔。
他抬起眼直对着张闻京,嘴角挂起一抹带着三分邪气的笑:
“所以你才是杀害你徒弟的幕后黑手,我猜的可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