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岑寻枝自己的说法,“像又死了一次”。
但这回不同。
他不仅很快清醒过来,还几乎没有经历煎熬。
即将坠入窒息的深海时,那双软软的小手抱住他的胳膊,轻柔地将他推上了岸。
那样弱小。
可做到了连很多大人包括岑寻枝自己都做不到的事。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岑先生。您是觉得,对方有可能对您的精神力或者心理状况起到积极作用,是吗?”
“……是。我不知道跟他的种族有没有关系。”岑寻枝答,“那天之后,我进行了精神力自检,的确有变化好的那种。”
严格来说,精神力疗愈是不属于克里斯汀的专业范畴的,不过联邦分配过来的这批将士许多都是心理和精神力双重损伤,她不得不学习相关知识。
精神力很复杂,既主观,又客观;既切实存在,又虚无缥缈。
如果说一个可信任、可接受的存在,能让岑寻枝的心理放松,是很正常的。
但能改变他的精神力状态,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尤其在赛瑟纳林这种几乎没有专业疗愈师的国度内。
克里斯汀很惊讶:“如果可以的话,我能见见这位先生吗?”
岑寻枝皱了下眉。
这样细微的动作并没有逃过克里斯汀的眼睛,她立刻补充:“当然,如果您觉得不合适”
“不是。”岑寻枝解释,“不是不合适。是……呃。不算个‘先生’。”
他一直以来的指示代词用的都是男性化,不过赛瑟纳林人的确不止雌雄两个性别。
克里斯汀耐心等下一句。
“不是大人。”岑寻枝深吸一口气,“是个孩子。”
是他一直以来最讨厌、最反感、看见了都要绕道走的小孩。
是他抱着安安稳稳睡了一晚上的小幼崽。
同时,也是一个不能被知晓的秘密。
岑寻枝终究没有答应克里斯汀的请求。
诚然,姑娘是个好人,可窝藏垂耳兔以及包庇窝藏犯,在联邦都是重罪。
他既不能完全信任一个接触有限的医生,也不能让一个无辜之人惹祸上身。
克里斯汀很理解,并且嘱咐他无论何时想通了,都可以随时联系自己。
从诊疗室的昏暗到外面的晴空之下,需要适应。
岑寻枝闭了闭眼,感受到拂面的和煦光线,想着,这世界对他仍保有善意。
梁施,克里斯汀,乃至按照他的要求打造出来的机器人。
他们都想帮他。他知道。
只不过,他们像是长夜浓云背后的微茫星光,再怎么用力闪烁,还是照不亮经年不化的阴翳。
他总在河的另一边,麻木地望着湍急的、想要带走一切的奔流。
不愿尝试哪怕一回,是否能到对岸。
离开心理诊疗室后,岑寻枝回了单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