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圣人力主出兵,可朝堂之上,占多数的中立派一日几十封奏疏,送往甘露殿,劝圣人修养生息。圣人亦知,自永徽六年,新罗求援,再征百济、高句丽,辽东战事断断续续,至今未平,又征讨西突厥,平阿史那贺鲁。如今将帅、钱粮都是难题。可又不能坐视吐蕃壮大,圣人多日难眠,只觉头更疼了。
幸得英国公李绩在朝,主动请征,才让中立派无反驳之言。至此,出兵吐谷浑,共击吐蕃已成定局。可由谁带兵圣人又犯愁了。虽说英国公主动请缨,可英国公年事已高,吐谷浑高寒之地,真要有个万一,且不得不偿失。何况朝中也不能缺了这根定海神针呀。
“王文度怎么好意思毛遂自荐啊?一开始就是他反对出征的,见朝廷决意出兵,又想挣战功。讨伐贺鲁之时,他就嫉妒苏定方功劳,连矫旨的事都干出来了,险些误了大事。朕是万不敢再用了。”高宗想起往事,忍不住向皇后吐槽。
“那苏定方、刘仁愿如何?”
“朕本来是想让他们去辽东支援薛仁贵的。唉,要是江夏王还在就好了。他曾出使吐蕃,护送文成公主入藏,同禄东赞打过交道,若由他出征,再合适不过,可惜了。”
江夏王李道宗也是一员猛将,是太祖皇帝的侄子。太宗朝曾随李靖先后破突厥、吐谷浑,战功赫赫,最后却被长孙无忌诬告谋反,流放路上不幸离世。确实可惜。顺顺侍在一旁端着汤药,静静的听着二圣夫妻的“情话”。
皇后体贴的为高宗按摩着头部,一边劝谏,“如此看来,吐谷浑的事当战决。我军去岁六月刚攻下赤烽镇,又大败豆方娄、温沙门,想来百济、高句丽暂时不敢出击,圣人不如趁这个空隙把吐谷浑的事解决吧。”
“媚娘,朕是在赌啊。要是短时间内不能击退吐蕃,或吐蕃卷土重来,辽东战事再起,两头作战,不知何年才能止戈。话说回来,李震曾同朕提过,他的独子李敬业一直嚷嚷着想去军中历练,英国公也有此意,只是担心他这长孙鲁莽急躁,狂妄自大,非得有个守正不阿,铁面无私的上级才镇的住他,否则只会坏事。你知道朕想到谁了吗?刘仁轨。”
李敬业?那个未来伙同骆宾王造武则天反的二愣子?那是该历练历练。英国公对这个长孙看得还是挺准的,您一世英名,可被他全毁了,还被掘墓砍棺,真是不孝子孙。
“您想重新起复刘仁轨,随征吐蕃?”皇后有些为难,“刘仁轨才被贬,不过两月便起复,不妥吧?何况他也并非武将。”刘仁轨做武将还真可以,他可是将来在辽东战场大胜百济倭国联军的人。有他管束李敬业,没准还真能把这二愣子给拽回来。英国公也不至于落得个英名被毁,子孙屠尽的下场。他之所以被贬就是因为他刚正不阿,坚持公正审理李义府逼死毕正义一案。而李义府又偏偏是二圣的人,圣人、皇后正用的着他,只好牺牲刘仁轨。
皇后从顺顺手中接过汤药,“药凉了,圣人先用药吧。”看来皇后殿下还是不太想用刘仁轨。
回到立政殿,纠结了一路的顺顺还是决定出言上谏。“殿下,李侍郎的品性您也清楚。国事为重,何不就从圣人所言,起复刘仁轨?”“小人有小人的用处,你不懂。”皇后似有些烦躁。
“如今朝中对殿下议政多有非议,殿下认为李侍郎是少有的几个忠心之人,不舍放弃。可若真是忠心之人,便应体谅殿下难处。殿下私下训斥他多次,李侍郎丝毫未见收敛,贪赃枉法之事变本加厉,置殿下声名于何处,这样的人也能算忠臣吗?若仅因您启用他的对手,便对您心生怨念,就更算不得忠臣了。既如此,您留他何用,只会污了殿下贤名。”
顺顺早就对这个李义府看不顺眼了,借着倡立后的功绩,贪污受贿,卖官鬻爵。看上女囚淳于氏,就指使大理寺丞毕正义释放,纳为妾室。事后就逼死毕正义,企图杀人灭口。谁敢信这是一国宰执能干出来了事啊。皇后气的当时就准备让他做弃子了,是他又跑到皇后那大谈“忠心”,说那些朝臣们怎样不安分,自己这些年如何帮皇后立威,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这才把皇后说动了,硬把他保下来的。你不是“忠心”吗,我便同殿下好好讨论一下何为“忠心”。就算一时动不了你,也不能让他如此猖狂了。
顺顺见皇后态度松动,“殿下您对李侍郎已是仁至义尽了。抗击吐蕃事关大唐百年安稳,不能由着李义府的心意来。况且刘仁轨是正人君子,他才不像李义府那样只会搞些阴谋诡计,让人防不胜防。”
皇后心中亦觉李义府这把刀太脏,是该准备脱手了。既然要行正义之事,用秉公之人,那就得示谕众臣,树立起吾深明大义,用人以贤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