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如兰将心中执念娓娓道来,“民女生前与闺中密友踏青游玩之时遇劫匪,得一柳姓男子所救。我们姊妹本以为他是正人君子,没想到,他巧言令色,满嘴谎言。他说他心悦于我,要娶我为妻,骗我失身于他。这番说辞,他不止对我一人说过,骗了身子后,便再不理会。就连劫匪也是雇人所扮。民女不堪受辱,便去衙门,状告柳仁礼奸污。”
“柳仁礼,河东柳氏的人?”
“不错,他是河东柳氏旁支。他家通过各种门路金银买通了官府,逼我撤状。还散播谣言,说我是想嫁入豪门,蓄意勾引不成,就诬告于他。最后,还装出一幅心善不忍的模样,说要纳我进门为妾。我不愿嫁此卑鄙无耻之徒,已存死志。本想在新婚之夜取他性命,却被他反杀。”
“可有证据?”
“有他送我的画,不过自我败诉后,一怒之下给烧了。”顺顺扶额,一纸诉状、一幅画,即便不买通官府也很难定罪。
“就没有书信吗?最好是写明想娶你之类的话。”
“没有,我不识字。”也就是说现在除了如兰一张嘴,什么证据也没有。就连这张嘴也不能用,毕竟是张鬼嘴。
“他现在可有官职?”
“没有。他家是柳家远房,荫官也轮不上他。他名下有几处书画铺子,他的画技不错,曾得郡主夫人的赏识。他的画也会放铺子里卖。”没有官身,只是平民,这倒算个好消息。
“来人,备车!”
“公主,我们去哪?”如兰奇怪的问到。
“去他的书画铺子,你知道位置吧,能分辨出他的画吗?”如兰连连点头。
马车在西市一家清辉阁的书铺前驻足。掌柜只见一名头戴幕篱,行动处如弱柳扶风的贵妇缓步而来。这名贵妇细细品鉴着墙上各类画作,看完一圈,微微摇头,便准备跨门而出。掌柜连忙留客,“娘子一看就是行家,这楼下的都是普品,精品都在楼上呢,娘子可要上楼赏鉴?”掌柜将贵妇引至楼上,亲自煮茶奉上。“这两幅溪山图柔形硬骨,方有些意趣。店家,这是何人所画?”
掌柜满脸谄笑,“娘子好眼力,这两幅画是主家郎君所绘。我家郎君出身河东柳氏,学识渊博,他的画作可是连永乐郡主夫人都赏识的。”顺顺喜静,和宗室不大走动,一时还真不知这位郡主是哪位王爷家的。
“那就请你家郎君受累为我绘幅画吧。具体内容,我要亲自登府与你家郎君详谈。这是拜帖,请店家转交。这一两黄金就当定金了,事成后,还有一两黄金相赠。”掌柜眼睛都瞪直了,连连道谢,“您这拜帖上写得是崇真观香客李氏。不知您的府邸是在何处?”“我是外乡人,暂居崇真观,时间定好后就告知观中人,我自会知晓。”
“公主为何不愿说出自己身份?”如兰偏着头,揉搓着自己的小脑袋。“我身份尴尬,声张出去,反惹些不必要的麻烦。”
回到府上,宫人疾步出来,“公主,二公主来访,奴婢先迎进来了。”宫人还没说完,安安就小跑出来,挽着胳膊,“阿姊!她们说你去了西市,前天还去踏青了。早就该这样嘛,好不容易出来了,干嘛不是把自己闷屋里就是把自己闷观里,真是急死我了。阿姊你买了什么好东西?什么都没买啊!肯定没找对店,下次我陪你一起去,我知道几家店特别好…”顺顺听着小妹喋喋不休,心中欢喜,姊妹俩手挽手一起往屋内走去。
安安用过晚膳才依依不舍的回府,顺顺照常准备去神龛前做晚课,如兰叹气,“公主,你的亲人被杀,你很伤心,我能理解。但你为什么不能像二公主那样,放下这一切,重新开始?”
“我放不下。我一闭眼就是嬢嬢阿娘的惨状。是我害了她们,都怪我。”
“公主你说什么呢?杀她们的人是太后,是天皇,不是你。您不要什么错都往自己身上揽。”
“嬢嬢生前一直都在劝我,让我别管她们,多讨好圣人、讨好太后,不要再跟圣人置气了。嬢嬢总说,‘你都十七了,都及笄了,圣人皇后一点招驸马的打算都没有,这样下去怎么行。顺顺你去跟圣人皇后服软吧,选门亲事,成亲出宫就自由了。难道你真得要陪我们老死宫中吗?’嬢嬢劝了我一遍又一遍,我为什么不听话!我为什么这么倔!要不是劝不动我,嬢嬢最后怎么会自己去和圣人求情,被太后抓住错处,活活打死!都怪我!都怪我!我才是最该死的那一个,不是她们!”想到往事,顺顺情绪又开始激动,控制不住的抖,捶胸哀嚎,悲痛欲绝。
刘老伯听得直摇头,“唉。老伯我也有女儿,公主你把日子过得一地鸡毛,你的嬢嬢阿娘泉下有知,得多心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