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顿时住了嘴,这是实情,来酒楼的客人们都是为了美餐一顿,或者还要在餐桌上商量事情,许多正式谈判谈不拢的事,在酒桌上反倒易办,吃得高兴么,菜色若都清淡,哪能吃得出气氛来?便是文人雅士们喜欢,这来酒楼的又哪有那么些雅客?偏他们这位大厨性子古怪,手艺虽好,只肯做自己喜欢做的清淡菜肴,而客人们常点的味重之菜,不得已还得交给别的厨子做。
晚晴道:“但凡能人多有些怪脾气,厨师也不例外。”
吟霜道:“没错,还有些人脾气更怪,总爱扮成别人的样子,只怕也是奇人爱做奇事。”
小二一怔,一句话噎在喉咙里,再不敢啰嗦,拿起托盘溜之大吉。
晚晴看了他背影几眼,奇怪地道:“这小二怎么这么多话,刚才我还没发觉。”
莲儿笑道:“还是小姐有本事,两句话就噎走了他,不然还不知要啰嗦到什么时候,搅了人吃饭。”
吟霜一笑,不再说话,三人文文静静用了饭,结帐出门,小二勤快地送出店来,还帮着老陈牵马扶车,却不再啰嗦。
直到离开了酒楼,晚晴才道:“我怎么觉得那个小二有点奇怪。”
莲儿道:“是啊,一会儿话多得要命,一会儿又老老实实不说话了。”
老陈在外面接口道:“你说刚才那个小二啊?挺好的小伙子,还帮我喂马呢,我们聊了好一会儿。”
晚晴奇道:“跟你聊天儿?什么时候?”刚才那个小二一直在招呼她们,怎会有空在外面喂马?
“就是小姐和你们在里面吃饭的时候啊。”
晚晴和莲儿面面相觑,莲儿道:“也许他们是双胞胎。”
远朋
周谦懊恼地除掉伪妆,浓密的双眉紧紧紧皱着。
“怎么啦?”正走进屋的席舒问他,顺便把手里一堆帐本放在桌上。
“我的易容术怎么样?”周谦问道。
“很不错啊。”
“刚才你认出我了么?”
“什么?”
“刚才我扮成小莱豆去云字二号房伺候来着,从你眼皮底下走过去两趟,你没认出我吧?”周谦问。
席舒耸耸肩,这个堂主,没事总爱扮成别人的样子骗人玩儿。
“你认出我没有?”周谦不死心地追问。
“没有……我没留心。”他是谁啊,天然居的大掌柜啊,每天要忙的事不知有多少,怎会留心一个不起眼儿的小伙计?
“第二次你还问我话来着!”周谦怒了。
“啊?”席舒想了想,似乎是问过一个路过的伙计一点事,不过……
“真的是你啊?嘿嘿,堂主,你的易容功夫大有长进,我一点都没认出来!”席舒见风使舵,立即大拍马屁,嘿,只要堂主高兴就行,而且这话也不算违心,他的易容术的确很高明么!
“真的?”周谦皱着眉问。
“真的!”席舒用力点头,眼光落在桌上那一摞厚厚的帐本上……夸也夸过了,该办正事了吧?
“我觉得你有眼无珠。”周谦的口气很失望。
席舒一翻白眼,这叫什么话?!
“那个盲姑娘怎么就能认出我呢?”周谦若有所思地道。
“什么?你说……一个盲人——认出了你?”席舒有些惊讶地问。
“是啊。”周谦沮丧地回想自己的言行举止,真的没什么破绽啊,虽然他跟那个外号叫小莱豆的伙计不很熟,但只要他见过一面的人,扮起来就能惟妙惟肖,何况小莱豆又没什么特色,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店小二,扮他一点难度都没有,再说了,那个丑姑娘不是先见过了小莱豆,并且给了他赏钱么?转过眼来她也没认出服侍的小二换了人,为什么偏是那个眼盲的倒认出了他呢?
听她当时那话,明明就是点破他的身份呢,而且似乎还认出了他是周谦!
不合理!真的不合理!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周谦思来想去,就是不甘心,扯起席舒道:“走,咱们再去试试。”
“试什么啊?”
“我就不信她总能认出我,咱们再去她家试试。”
“哎哎哎——”席舒扯住周谦,停在房门口:“堂主,您还记得来我这里要办的正事吧?”
“啊?”
“哪——”席舒苦着脸一指桌上的帐本:“我整理了半个月,好不容易等您来了,赶快交了差,我也好喘口气睡个好觉啊!”这倒是实话,堂主一年一度来查帐,他这大堂柜的能不费心么?已经十多天忙得不可开交了,偏这堂主现在不务正业,跟一个瞎眼的姑娘较起劲来!
这叫什么事儿!
周谦脸色一缓,道:“对,还有这事儿没办完呢。”他又拍拍席舒的肩膀,笑容可掬地道:“不过你办事,我当然放心,这帐么,不看也罢。”说完转身想走。席舒忙道:“魁首可是交待过我们,一定要按规矩办事,一定要按时向堂主汇报,一定要……”
“好啦好啦。”周谦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无奈地坐到桌边,打开帐本,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字犯难,抬头看了席舒一眼。
席舒脸色一片端正,绝对不敢飘起半丝嘲讽之意,一本正经地坐在周谦对面,详细给他讲解这些帐目的往来干系,周谦认真听着,渐渐地也听进去了,不明白的地方便仔细问,席舒一一回答,待得把一本帐目弄清楚,已经到了掌灯时分。
“唉,要对完这么些帐本,还不得半个月啊。”周谦伸了个懒腰,揉揉酸痛的脖子,凄惨地道。
席舒苦笑,他做帐的人还没叫辛苦哩,看一看的人就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