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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节(第2页)

第72章亏月篇(其一)翠蝶簪

满树嫩晴春雨歇,杏梅青青已著枝。转眼,又是人间四月天。

南墙根下的几株夹竹桃朝阳而生,先于其他夹竹桃,零零星星挤出了花苞。素馨绞了几枝,插在细白瓷瓶里,摆在西窗下,为房间增添一二分颜色。

打早晨起,天即阴阴晦晦,当中一大片密云,像邢窑烧出的胎色灰白的瓷器,釉药薄透,酝酿着雨意。

昨晚才下过雨,今朝云不散,空气潮湿,李纤凝身上的翠蓝团窠珠纹细罗裙垂顺地贴在腿上,冰冰凉凉。

她晨练回来,刚刚换好衣裳,发髻还没来得及绾,交由素馨梳了个利落的同心髻。发髻梳好,素馨问她簪那支簪子,李纤凝随手拣起一支翠蝶簪。簪子模仿翠蝶花的形态,于簪首镶了一朵翠蝶花,花间垂下一二缕流苏珠串,莹莹可爱。

素馨心下却是一颤,不为别的,只为翠蝶簪系仇璋所赠,李纤凝突然要戴它,素馨担心她牵起旧情,空惹伤心。

但见镜中的李纤凝神色如常,兀自端详发髻,想来早忘了簪子的来源,毕竟她首饰多到数不清,又从不在这上头经心。

梳完妆,用毕饭,李纤凝照例过前衙。有人报官,说是他们家的小郎君叫人毒死了,请青天大老爷做主。

彼时仇璋去长乐乡主持修建石桥,周县丞去视察粮司,李含章点了丁主薄走一趟。万年县好久没出人命案子了,李纤凝当然不会错过,要求同去。

李含章两只眼睛睄她,说你穿这一身,还想上哪?连和公人们一起走也使不得,趁早别来挨边,叫人看见了,该说万年县把公事当儿戏。

李纤凝立马说她去换衣裳。李含章说谁耐烦等你。李纤凝却偷偷嘱咐丁主薄走慢点,她指定能赶上。

其实李纤凝也知道穿女装不方便,遇到突发事件来不及。可是仇璋喜欢她穿女装,喜欢看她穿各种颜色的裙子,打扮的花枝招展。尽管两人分手一年多了,她的习惯还保留着,没改掉。

换好男装出来,前衙撞上韩解二人,李纤凝问韩杞怎么没跟丁主薄去,韩杞说丁主薄没点他。李纤凝说:“你跟我走。”

解小菲说:“小姐,那我呢?”

李纤凝说:“你该干嘛干嘛。”

解小菲老不乐意了。

死者居于永宁坊。李韩二人在永宁坊的北坊门追上丁主薄等人,听那死者家中的长工介绍,死者生于冬月,小名冬儿,大名还没起。父亲名叫庾安,长安城中但凡挂上庾记招牌的倾银铺子皆是他所开,家境殷实富足。母亲庾娘子是庾安的续弦,嫁过来七年仅育有冬儿一子,平时眼珠子似的疼。

约莫五日前,冬儿突发腹泻,庾娘子请了大夫来诊治,大夫开了止泻的药,冬儿服用后未见好转,反添了别的症候。

“头晕,恶心,呕吐。一样样的接踵而来,可把我们娘子吓坏了,接连请了五六个大夫给看,均看不出来是何症候。昏迷了足足两天,今天一大清早咽了气。我们娘子受不住,哭着嚷着说小郎君是给人害死的,郎君就遣我报官来了。”

说话的功夫,众人已走到庾宅前。是所两进的小院子,院西花圃里生着蜀葵、醉蝶、鸳鸯藤等花卉,吸引来许多蝴蝶。

一个八九岁大的男孩子拿着个薄纱网子正网蝴蝶呢。

李纤凝刹住脚,问那男孩是谁,长工老俞回答,“也是我们家的小郎君。”说着去拉那男孩子,“小郎君快别耍了,你弟弟刚走,给郎君看到,你又该挨打了。”

男孩子沉默不语,挣脱老俞,带着网中的蝴蝶跑了。

这边庾家的主人闻声,出门相迎。李纤凝打量那庾安,白净斯文,年纪轻轻,身上一领青绸衫,头戴折巾,不像商贾,更像个读书人。

众人入室,庾家娘子登时跪倒在地,“求官爷为我儿做主,这院子里有人居心不良,存心毒害我儿。”

庾安面色微变,上前拉庾娘子,“你这是做什么,大夫也不准确定是中毒,你一口一个毒害,不是误导官爷吗?”

“怎么不是中毒?”庾娘子一把推开丈夫,“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存心维护那两个贱蹄子,好恨的心呐,自己的儿子给人毒害了,反倒不慌不忙替下毒之人说话,也对,你还有一个儿子,再不济,那两个贱货还能给你生。可怜我,只有冬儿一个骨肉,冬儿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庾娘子哭闹不休,庾安头大如斗,“你这是做什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莫要叫人看笑话。”

李纤凝目光扫过角落里并肩而立的两个妇人,闻庾娘子哭闹,二人脸上均有不忿之色,料想是庾娘子口中的“贱货”了。

庾家人争执吵嚷,由他们吵下去不是事,李纤凝踏前一步,问:“什么叫大夫也不确定是中毒?”

“是中毒,有坊西的孙大夫为证,请官爷明察。”庾娘子切切道。

庾安相对冷静中肯,“孩子生病后,先后请了七八个大夫看,均瞧不出是何症候,无法对症下药,只有坊西的孙大夫咕哝一句有可能是中毒,被我家娘子听去,一直抓着不放。”

“如此,传孙大夫来。”

立刻有衙役去请人。

请孙大夫的时间,李纤凝提出看看孩子尸首。

“在西厢房听着,官爷们请。”

怕庾娘子触景伤情,再难控制情绪,庾安引众人前去。

孩子躺在一张木床上,睫毛纤长浓密,紧紧覆盖在眼睑上,像是睡熟了。此外,李纤凝注意到他脸部潮红,较别处肌肤异样。

“孩子是今早走的?”

“卯时二刻。”庾安答,“先前还好好的,在她娘怀里抽搐几下,立刻不动了,探了鼻息才知道,是咽了气了。”

庾安垂头,到底难掩伤心难过。

“方才屋里的那两位,是阁下的妾室?”

庾安垂头耷脑,“她们分别是蒋氏和孔氏。”

“她们和庾娘子关系不好?”

庾安面上一愧,“是。”

“有没可能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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