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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侦探和罪犯（第3页）

他本来是个制桶匠人，便应聘为一艘船上的制桶人，来支付他横渡大西洋的费用。他一个月前娶的妻子则待在下等舱里，后来船长听说他们是新婚夫妇，就给了他们一间头等舱的小房间。他们的船在新斯科舍沿岸触礁，乘客们坐着救生艇在加拿大

上岸。平克顿夫妇在蒙特利尔逗留了几个星期，然后爱伦订了去芝加哥的船票。他的妻子琼·平克顿请求他推迟出发日期：她下订金做了顶“小帽子”，想拿到帽子再走。爱伦怒火冲天，但出于苏格兰人的勤俭，他还是同意改签船票。一周后，他们得知他们本来要乘坐的那艘船在航行中锅炉爆炸了，船毁人亡。

平克顿在芝加哥北边的福克斯河边做起了制桶生意，他用在河中的岛上找到的木材来做木桶。有一次，他惊奇地发现了一处烧火的痕迹。这个岛屿不是野餐的区域，据他所知，除他之外没人造访。他继续观察，发现有人在晚上趁着月色鬼鬼祟祟地划船到岛上，然后生火。平克顿向当地的警长报告了此事，后来他们抓获了这个在岛上制作假币的造假团伙。正如柯南·道尔注意到的那样，伪造假币是19世纪职业犯罪的主要项目之一。后来，这个岛就被称为“假币岛”，平克顿也就顺势成为了一名侦探。

之后他假装自己要做十美元假币，成功破获了另一个造假团伙。他被任命为警长的副手，然后又成为芝加哥“侦探”（也是唯一一个）。他不畏权贵，为了追查盗窃案，从邮局查到邮政局长的侄子。他成立了大名鼎鼎的公司，标志是一只睁开的眼睛，口号是“我们永不松懈”。他也招聘并训练侦探。

他也像苏格兰场和福尔摩

斯一样，把乔装看作侦探工作的核心。他的办公室里有很多服装，活像个剧院。他训练新手去跟踪嫌疑人，但不要暴露自己，要求他们经常汇报——如果可以的话每天汇报。但是他们要假扮喝醉，要看起来真的在闲逛，或装扮成其他身份。

他相信潜伏入黑帮可以将他们击溃，并努力地对之实施监视。一个严格的禁欲主义者本来应该杜绝家里出现烟酒，但如果案子需要，他必须得强迫自己喝酒。

他定下了平克顿事务所的基本规则，避免日后的继任者使用肮脏的手段。事务所不受理离婚案件，不调查或者评价女性操守，除非此事与她涉嫌的犯罪紧密相关。他们不参与政治和扫黄行动。他们在未告知控方的情况下不为案件的被告服务。爱伦曾经是宪章运动参与者和制桶匠人联合会的成员，因此他不允许他的手下去干预罢工游行、潜入工会或出席任何不对外公开的劳工会议。

南北战争时的爱伦·平克顿

如果出于正义的需要，他会放手打破任何法律规章。他的房子位于地铁线上，是将逃走的奴隶偷偷送往加拿大的中转站。他崇拜约翰·布朗#pageNote#58，正如他曾经崇拜朱利安·哈尔尼一样。当林肯当选总统时，他帮助安排林肯秘密通过巴尔的摩——该地的分离主义者想取林肯性命。他也许应该接受别人的调侃——因为他把死亡威胁称作“暗杀计划

”，在密电里用“李子和坚果到了”表示“平克顿和林肯平安无恙”。他在南北战争中为北方联邦政府提供了卓有成效的间谍服务。

在战争期间，他崇拜的对象变成了林肯的政治竞争对手麦克莱兰将军#pageNote#59，此人也是平克顿提供过安保服务的一条铁路的首席工程师。战后，平克顿在铁路安保上的业务增长，挫败了首创火车抢劫的里诺（Reno）匪盗团，但在对抗杰西·詹姆斯#pageNote#60团伙的时候遭遇了第一次滑铁卢。

平克顿的手下有一次误以为弗兰克和杰西·詹姆斯藏匿在一座房子里，便用燃烧弹将之烧掉。这次事故中，詹姆斯的继父受伤，母亲失去了右臂。平克顿的名声受到了严重打击。

詹姆斯团伙的头领。从左至右：站立的是科尔和罗伯·扬格，坐着的是杰西·詹姆斯和弗兰克·詹姆斯

爱伦·平克顿深知公众看法的重要。他急需一个有影响力的案子来挽回公众的舆论。现在平克顿是个成功的商人，还是麦克莱兰的朋友，于是他不再和工人站在同个立场上了。平克顿开始派遣守卫在游行期间保护破坏罢工的人。1874年到1876年，宾夕法尼亚矿工大罢工，平克顿手下最勇敢的侦探潜伏进了一个工会。爱伦·平克顿于辞藻上颇具天赋，他写了一篇文章歌颂詹姆斯·麦克帕兰德#pageNote#61在波茨维尔（Pottsville）和雷丁（Reading）

的英雄事迹，这很符合柯南·道尔的口味。

詹姆斯·麦克帕兰德和莫莉·马奎尔思

夏洛克·福尔摩斯第一次遇到平克顿的侦探是在《红圈会》里。“平克顿美国事务所的莱弗顿先生”假扮成马车夫去追击“红圈会的乔治亚诺”。福尔摩斯业已听说过莱弗顿（“长岛洞穴案的英雄”）和乔治亚诺。平克顿的特工弗兰克·迪马吉奥（FrankDimaio）在1891年到1908年间成功打入了黑手党内部，包括他在内只有少数几个人发现“黑手会”的留言纸条只是个人所为，并非黑手党集团。

历史上，平克顿的美国特工很少去欧洲。事务所雇佣欧洲特工，前探长艾博莱因为追查开膛手杰克案而出名。20世纪60年代前，黑手党（或是那不勒斯的克莫拉）没有进入英格兰。他们去了西西里和意大利，佩特西诺一路追踪，最后牺牲。而莱弗顿很明显不是弗兰克·迪马吉奥或约瑟夫·佩特西诺。

“博迪·爱德华斯”化名为“约翰·道格拉斯”，是一名平克顿的侦探，并以“约翰·麦克默多”的身份潜入莫莉·马奎尔思社。这个人物的原型是平克顿的詹姆斯·麦克帕兰德，他打入莫莉·马奎尔思团伙时化名“詹姆斯·麦肯纳”。柯南·道尔在《恐怖谷》里把此人塑造成一个英雄，但却不自觉地捅了个马蜂窝。

侦探詹姆斯·麦克帕兰德，负责渗入并瓦解莫莉·

马奎尔思社

我们之前提到过，柯南·道尔的故事简化了1874年到1876年的事件。爱伦·平克顿写的《莫莉·马奎尔思和侦探》讲述了一个既漫长又复杂的故事，需要细心地解读。宾夕法尼亚硬煤带从南部的雷丁（Reading）延伸至北部的斯克兰顿（Ston）和威尔克斯－雷（Wilkes-Barre），从蓝色山脉绵延到上阿巴拉契亚（UpperAppalas）的塔斯卡罗拉（Tuscaroras）。南北战争结束几年后，矿工成立了一个名叫工人同善会（WorkersBenevolentAssociation）的同盟，组织起来对抗恶劣的工作条件和打工还债的奴隶制度，这种制度在19世纪40年代就被法律废除了。1870年，曾在斯古吉尔郡做律师的富兰克林·本杰明·高文#pageNote#62成为雷丁铁路的负责人。作为煤矿纠纷的调解人，他订立了根据煤炭价格浮动的工资体系。这个体系在煤炭价格下跌时就显露出问题来，煤矿工人的工资下跌了8%。高文又把铁路货物运输费率提高了一倍，挤垮了很多小煤矿，让情况雪上加霜。

高文宣称劳工问题在于工作岗位供不应求，只有大公司才能解决这个矛盾，工人同善会认为高文打定主意要成立自己的垄断企业。于是，187

5年爆发了“大罢工”，在重压之下，煤矿工人袭击甚至杀害领班、经理和其他阻碍罢工者。让陌生的外人在大街上杀人不会被判刑，这个手段在美国团伙犯罪中被沿用，又被人称作“谋杀集团”。

同时，这让阿尔伯特·阿纳斯塔西亚#pageNote#63和布鲁克林黑手党看起来近乎神秘，直到20世纪30年代，媒体才跟上了柯南·道尔的步伐。

“爱尔兰元老社”这个爱尔兰人和美国人共同成立的友好协会有着自己的密语和暗号，在煤矿主眼中，他们的嫌疑很大。于是，高文派爱伦·平克顿去调查。平克顿又遣爱尔兰天主教徒麦克帕兰德假扮作一个失业劳工，潜伏到元老社里。麦克帕兰德的行动正如柯南·道尔笔下的博迪·爱德华斯。虽然他戴着眼镜，但身手了得，很容易就混进了酗酒成性的“狂野爱尔兰人”矿工当中。柯南·道尔在入社仪式中加入了用烧红的烙铁打上印记这个环节，还给博迪增添了制造假币的本领，让他有经济来源。爱尔兰元老社本身就很有意思，他们把领导人叫作“老大”。柯南·道尔笔下的经典反派“黑杰克麦金蒂”就是融合了这些特质。“老大”开设沙龙，服务于元老社总部的成员，而后者利用自己的政治影响力来保护“老大”派出去的杀手。

平克顿还让一队特警去保护煤矿及其经理，并根据麦克帕兰德提供的证据去抓人。

他们的领头和高文是唯一知道恐怖分子“麦肯纳”其实是平克顿间谍麦克帕兰德的当地人。而麦克帕兰德和高文也是当地人里，唯一知道林登上校和他的手下受雇于爱伦·平克顿的人。

然而，正是平克顿给了柯南·道尔错误的认识，让他认为至少在谢南多厄地区，元老社与“莫莉·马奎尔思”是一样的：都是爱尔兰人，都使用了19世纪50年代无地农民的名号和恐怖手段。莫莉·马奎尔思肯定是存在的，而且可能是原来社#pageNote#64的分支。与日后的爱尔兰共和军#pageNote#65类似，他们也被教会唾弃。麦克帕兰德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在教会里颇有名气。

莫莉·马奎尔思是一个由爱尔兰移民组成的秘密组织，他们在宾夕法尼亚的硬煤带工作。1870年，他们用阻碍生产和暗杀的方式，来争取更高的工资和更好的工作条件

詹姆斯·麦克帕兰德加入爱尔兰秘密组织莫莉·马奎尔思

一个反对恐怖行径的神父在一次布道中声讨他，让他大受屈辱。但仔细研究事实就会发现，大家其实忽视了莫莉团伙的真正目的。在大罢工前，他们的首要目标并不是刺杀煤矿经理和阻碍罢工的人。他们更像是爱尔兰元老社旗下兵力强大的分支：这群爱尔兰人决心保护本国人，不受来自威尔士和德国的煤矿工人的伤害。城市中拥有不同种族和帮派的移民，让美国这个大熔炉产生了很

多道德问题。这些帮派发展成了意大利人、犹太人和德国人的犯罪集团。平克顿事务所将自己完全置于工会工人的对立面：在20世纪30年代，他们永久地停止了这项业务。

不久后，柯南·道尔完成了手稿。他与爱伦·平克顿的一个儿子一同横渡大西洋，并从他口中听到了关于大罢工和麦克帕兰德的轶事。不幸的是，当《恐怖谷》出版的时候，年轻的平克顿以为柯南·道尔在和他聊天时套取了消息，于是柯南·道尔和经营事务所的平克顿之子们的友谊再也没有修复。

夏洛克式探案和现代刑侦

很多年来，有观点指出夏洛克·福尔摩斯的故事和真实的刑侦过程相去甚远。福尔摩斯远远比普通警察高明这个说法也不合理，因为那些“苏格兰场的愚蠢家伙”留下的回忆录里，详细记载着侦破的案件和被送上绞刑架的坏人。指纹采集是刑侦的重中之重，夏洛克似乎很沉迷于贝迪永#pageNote#66的系统方法，使用头部和身体尺寸来鉴定人。更糟糕的是，福尔摩斯这个信奉科学的智者暗示自己崇敬科学刑事学的创始者意大利人切萨雷·隆布罗索#pageNote#67。隆布罗索的科学体系被19世纪的分类学污染了——分类学主张将相关的事物分门别类。所以他说服自己去区分“罪犯类型”，用他们最基本的身体特征来分类。脖子肥大、举止粗俗的飞贼比尔#pageNote#68那张蠢兮兮的脸造福了

漫画家们。但这个形象和美国最出风头的小偷没有丝毫关系，帅气、勇猛的盗匪兼越狱犯杰拉德·查普曼#pageNote#69成了新闻影片里第一个受到观众追捧的罪犯。在他受一个蠢笨的同伙所累而被判杀人罪受监禁时，他的牢房里每天塞满了崇拜者送来的鲜花。英国强盗斯太尼·莫里森（SteinieMorrison）相貌堂堂，而按照隆布罗索的分类法，犯下了杀人罪的他应该是长相凶残的类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