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林氏夫妇都抬头望过来,却见那女子的确生得俊秀。
林员外起身作揖,道:“怜生说姑娘有治内子心病的药,不知是什么药?”
恨生瞥他一眼,不说话。
林员外只以为是自己太过心急,便解释道:“姑娘莫怪,还请原谅老夫挂念内子心切,也顾不得有失礼数了。”
“无妨,我的确有药,不过未必一定能奏效,况且我这药并非寻常的中药方子,不会有什么危险,各位郎中自可去了,且我这方子不外传,还请林员外也带着家丁一同在外等候。”恨生淡淡道。
“这……”林员外心下犹豫,只听妻子唤他:“阿成,你去吧,我一见到这位无名姑娘便心生欢喜,也想同她说说话。”
林员外不舍地望了妻子一眼,命人送了郎中,自己则在小筑外等着。
小筑内,林夫人叫恨生走近些,恨生便走近了些,她又叫他坐下,他便坐在了刚才林员外坐的位置。刚才听她的声音便觉得羸弱,如今走近才看清她面色苍白,恨生瞥过脸去,心下怜惜顿起。
“姑娘,你可是唤作无名?”
恨生微微点头,依旧没有看她。
“你长得很美。”恨生才抬眼望向对面,只见她眉眼间尽是温柔,正含笑望着自己。
林夫人又道:“你可信我如你这般大时,也生得这样美?”说完她又自顾自嬉笑起来。
恨生也笑了,如此温柔的人,是自己的娘亲。他点头道:“信的。”王夫人虽是病态,却不难看出少时也定是个貌美之人。
“你真的信啊。”王夫人又缓缓道,“听闻你才十六,名声已如此鼎沸,你知道吗?你同我,有许多相似的地方,我一见到你,便觉得你我有缘。”
“相似的地方?”
“嗯。你与我年轻时很像,不论是样貌,还是绣技。不过我生的时机不如你,那时家教很严,事事不能冒尖,自然也就一身功夫无人知了。”林夫人说着低下头去,似是有些惋惜,缓了一会儿又道,“我少时有一好友,绣技也是了得,只是后来,我们再也不曾相见了。”
“那夫人为何不去见她?”
“我……有愧于她,无颜见她……也不知她在哪里。”
“那夫人可曾找过她?”恨生此刻很想知道,十六年来,这位亲生娘亲,究竟有没有挂念着自己。
“我……未曾。我……不敢。”
“因何不敢?”
林夫人沉默许久,用手指了指远处的衣箱,方出声:“那箱子里有一锦盒,姑娘可否替我拿过来?”
恨生顺着她的手指望去,起身走过去,很快又回到床边。
林夫人打开锦盒,如恨生所料,是方帕子,帕上绣着半朵赤芙蓉。
林夫人抚了抚那朵赤芙蓉,随后又将帕子递给恨生。恨生接过帕子,怔怔地望着。
“这半朵,是她为我绣的,她说我性子俏皮娇烈,与这赤芙蓉很是相配。我也绣了半朵白色芙蓉赠她,那个人啊,品性温和,善良得很,这白芙蓉倒是衬她。”说罢,林夫人笑笑又将目光转移到恨生身上,“姑娘,你身上却同时有两种芙蓉花的性子。”
恨生抬头,道:“夫人说笑了。”
“我年轻时,曾遇险事,产下一子。人都说,为母则刚,可我当时见到孩子,他从我的腹中出来,我只觉得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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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里,恨生不觉瞳孔撑大。只听对面那人继续道:“我也很难明白自己在想些什么,我明明不舍得打掉他,下定决心让他来到了这个世界,却在听到他落地啼哭的一刻,觉得……恶心。”林夫人自顾自啜泣起来,“他若是还活着,该如你这般大了。”
恨生此时双目涨红,心下悲凉。竟是这样——竟是被丢弃的,他想过万般理由,从不敢想这一条——娘亲嫌他恶心,所以他才叫恨生,娘亲恨自己生下了他么?
“原来如此。”
“什么?”林夫人疑惑不解,只见无名姑娘的脸色极其难看,“姑娘,你怎么了?”
对面没有应答,只忽然站了起来,双目毫无方向地看着地面,小心翼翼地收起赤芙蓉帕,又从怀中取出另一方帕子扔在林夫人的被褥上,随后缓步向外走去。
林夫人急忙打开帕子,脑子一片愕然。“这是——”自然是那方绣着白芙蓉的帕子。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她盯着他的背影道,她心想不会的,这是位姑娘,不会是她的恨生。
此时恨生已走到门边。“夫人是问我以前的名字,还是现在的名字?”他耻笑道。
“求你告诉我。”床上的林夫人已泣不成声。
“我叫无名,以前的名字如今看来也不需要记得了,以后,我可——当真是没有名字了。”恨生冷冷道,对着门没有回头,“王夫人,你配不上——配不上这朵赤芙蓉。”说完毫不犹豫推开门走出了芙蓉小筑,走出了林宅,未曾回头。
他曾有诸多期待,待寻到娘亲之日,他可以肆意地呼唤和拥抱娘亲,向娘亲撒娇。或者娘亲是严厉之人,会以规矩教导他。不成想,结果竟是如此。
恨生回忆着自己十六年来的人生,幸而还活了九年对他而言也算幸福的时光,可养母为了自己终身未嫁。后七年,他苦练绣艺,终于成了百里城最好的绣娘,为的便是寻找自己的亲娘,到头来,亲娘却告诉他,他的出生就是个笑话?他的存在叫她恶心?
恨生一路自嘲地笑着,最终回到了吴氏绣馆。
次日,吴氏绣馆放出消息:绣娘无名暂隐,不知重现之期。消息一出,城内外皆一片哗然。
同日,林员外之妻王氏病重,林家遍寻名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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