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南一深深看她一眼,“你从来不关注朝堂上的事,为何这么说?”
“太上皇只顾自己逃命,早失了民心。”温鸾低低道,“还有侵占军
屯的案子,谁都知道是错的,太上皇心里也肯定知道,就是不肯平反。西北民乱怎么来的,还不是被压榨得活不下去的榆林卫逃卒,和一群饥民掀起的?说到底,也和侵占军屯民田有关系。我猜,太上皇是不愿得罪武将们,才不惜枉法回护他们。”
宋南一好像不认识似地打量她半天,沉默半晌,竟觉无言以对。
“你也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对不对?”温鸾拉着他的手,“别和叶家合作了,当今登基一年多,京城气象比以前好的不是一点半点。”
“宋家不再迎太上皇还朝,凭你的才学,国公府在军中的威望,何愁在朝堂立不稳脚跟?皇上器重你,高晟就不敢动你。”
温鸾热切地望着他,“现在国公府你说了算,只要你对皇上表忠心,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
宋南一摇摇头,眼中的神色让温鸾看不懂,“要么太上皇还朝,要么另立新君,否则我再如何表忠心,也抵不上高晟在皇上心中的一根头发丝。你的法子,扳不倒高晟。”
“可是……”
“别再说了,”宋南一面色冷了下来,“你这样,会让我认为你在偏袒他。”
温鸾被他噎得一怔,委屈得想哭。
宋南一叹息一声,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花,柔声道:“好了,是我说错了话,不该冲你发脾气。这些天我煎熬得很,每件事情都进行得不顺利,我这一走,还不知道家里要乱成什么
样,心里头着实难受。”
阿蔷忍不住插嘴,“再不走,追兵就来了。”
宋南一不禁自失一笑,“阿蔷说得对,马车就在下面,快走。”
温鸾还想再说什么,然而宋南一紧紧攥住她的手,不由分说把她塞进了马车。
天色已然大亮,高晟昏昏沉沉倚靠在椅子上,“人呢?”他嗓子沙哑得厉害,好像两片砂纸互相摩擦的声音。
张大虎战战兢兢道:“城门口没见着人,瞭望塔也没发现踪影,我们想挨家挨户搜,可这样动静太大,您又在风口浪尖上……”
啪嚓,高晟掰断了扶手,“搜!”
“是,是!”
“宋家有没有动静?”
“没有,我们第一时间就盯上宋家了,很平静,没有任何异常。”
“宋南一呢?”
“他昨晚出城游玩,还没回来。”
高晟暴喝:“就是他,除了他还有谁?昨晚官府根本没有放焰火的计划,谁有能力放满城的焰火,查!”
张大虎:“是是,卑职这就去查。”
高晟挣扎着站了起来,“不可能没有痕迹的,查,谁最后一个见的宋南一,在哪里,什么时候,把温鸾的画像张贴出去,她的模样,见过的就不会忘。”
张大虎忙扶住他,“老大,你身子还没恢复,交给我们办,必定把嫂子带回来!”
高晟推开他,摇摇晃晃走到门前,砰的推开门扇,带着雨腥味的风一下子灌进屋子,狂乱地吹着他的发丝。
“温鸾!”他嚯嚯笑
着,眼睛透着血色,衬得那张苍白俊秀的脸分外狰狞,“骗我、骗我!等我抓住了你……”
重重的一拳击在门框上,木屑四溅。
离开京城已有四天了,他们一路向北,路上出奇地顺利,高晟好像被什么绊住脚了,竟没有看到追兵。
县城门口倒是有拿着她的画像盘查的衙役,宋南一干脆绕道而行,专捡着乡野小路走,躲过了好几次盘查。
“往北,去宣府。”宋南一手中的马鞭甩了个响亮的鞭花,“我父亲的老部下在宣府卫所做指挥使,肯定会收留我们。”
温鸾看着不住后退的白杨树,恹恹地嗯了声,连日的赶路让她有点吃不消。
天色向晚,宋南一指着山坳的小村子道:“今天就在这里歇脚,等翻过燕山,我们就安全了。”
村子很小,只有十几户人家,他们投宿的这个庄户院住着兄弟三个,也没有女人孩子,温鸾有些不自在,拉着宋南一道:“要不换一家吧,不方便。”
宋南一笑道:“我在呢,有什么不方便的?”
温鸾只得依他,不一会儿阿蔷也偷偷与她咬耳朵,“我出去转了一圈,这个村子好古怪,听不见孩子哭,也没有鸡鸣狗叫,各家各户都关着门,黑乎乎的,怪瘆人的,咱们不会进了黑店吧?”
两人正说着话,宋南一一头闯进来,急急道,“高晟追来了,你快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