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钰说着出了屋。国华对袁芳瑛道:“大哥对您的藏书更是羡慕不已,赞您是当代最伟大、最名副其实的藏书大家!说您收藏的《史记》,明代以前版本就达三十余部,《汉书》宋、元刻本多至十余部。”
郭嵩焘接话道:“漱六的确名副其实的藏书大家。每朝代书籍,他皆编有目录。像宋本的,元刊本的,明本的,清刊本的,总之,什么抄本,稿本,儒家经典、正史稗史、诸子百家、集部诗赋,无不兼备。”
国华呵呵一笑:“听着就很过瘾。漱六兄,何时允小弟到府上开开眼哪?”袁芳瑛大度道,“你随时可以,随你怎么看。”
国华欣喜道:“那,我就等着一饱眼福喽!”
袁芳瑛将《皇清经解》拿出一册,顺便来了句:“这套《皇清经解》应该是新买的。”国华说,“这是岱云兄从江西,托伯琛兄带给大哥的。”
袁芳瑛说:“此书在京城,六十两银不还价。”
郭嵩焘笑道:“哈,看来,你老兄对京城书行门儿清。”袁芳瑛自傲道,“那是,书肆老板没我不认识的。”
郭嵩焘说:“同样的书,江西卖四十两,所以,岱云就让我给涤生兄带回一套。”
秉钰和春梅对坐着说话,秉钰面色不悦地:“我认为你说的这些不合常理,要不,请周升过来我与他谈谈。”
春梅闻听忙说:“夫人,不必了,我刚才说的正是周升的意思。”
秉钰说:“这么多年,周升自己都不曾在老家住过。何况,你与他的哥嫂,也未曾谋面,突然一个人回去生孩子,这太过冒昧。再说,老家离京城那么远,回去后谁照顾你呢?不行,我找周升。”
秉钰说着起身站在屋门口,对院里正在卸水的周升喊道:“周升,你过来下。”周升忙放下手中活跑来,“夫人,找我?”
秉钰不客气道:“周升,你怎么想的,你怎能要春梅一人回老家待产?”周升看了看春梅,难为情地,“夫人有所不知,我本想在当地租个房子,让春梅以后专心生养孩子。可京城房租,就我们手上这点钱,只怕撑不了多久。所以,我打算先让春梅回老家,赖好,老家还有几间旧房,打扫一下便可安身。”
秉钰说:“春梅现在是孕妇,回去后谁照顾她呢?”周升说,“等她生产时,我赶回去侍候她月子也就是了。”
秉钰反驳道:“再几个月她身子就更笨了,像打水做饭这等事,都难以做到。她若万一累出个好歹,你可想过后果?”
周升闻听低下了头:“可,我也是没办法的办法。眼下她身子越来越重。。。总不能坐吃闲饭还白拿工钱。”
秉钰说:“周升,我是看着你和春梅成亲,看着你们有了自己的孩子,我心中高兴还来不及,怎能说出白吃闲饭的话来?”
周升忙说:“夫人的恩德,我和春梅心知肚明。只是,春梅有了身孕,顶不了个人使唤,更别说孩子出生以后。。。”秉钰将手一摆,“什么都别说了,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春梅娘家没人,今个,我为春梅做主,春梅哪也不去,你在哪她就在哪。咱们这有房住,何须为生孩子在别处找房?我真不知你哪来的这份戒心,我一直把你们当一家人的。”
秉钰的一番话将周升说得好不惭愧:“夫人的好,周升八辈子都不会忘记。可一旦有了孩子,就不像现在,多个孩子又多份累赘。”
“谁说孩子是累赘?谁不是从小长大的?好了,你们不必因孩子心存顾虑,待孩子出生,随我的孩子一起养育便是。除非你们另谋高就,除非我们离开京城,否则,再不要和我提什么出去租房的事。”
春梅一旁怯懦地道:“夫人,这些年我和周升存了些钱,租房或许有些紧巴,但回老家暂住一时,还是不会有多大问题。”
秉钰坚决道:“春梅,你有了孩子原本是件喜事,何须搞得妻离子散?把你们手上的钱存起来,过个几年,在老家买上几十亩地,即使你们回家养老,或是租给别人,都是条很不错的后路。京城的房万万租不得,那是看不见的无底洞!不是老爷在京做官,打死我都不会在京城租房住。至于让春梅一人回乡下老家,想都不用想,女人怀孕需要丈夫的关怀,我不同意你们分开。”
周升低着头道:“夫人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真不知说什么好了。。。夫人,要不这样,从这月起,我们不要春梅的工钱,春梅根据自身能力,能做些什么还继续做,您看成吗?”
秉钰说:“周升,话你只说对了一半。以后,春梅根据自身条件,力所能及地做些事情,以保胎为主。工钱我照旧一文不少。我会安排王婶和李嫂照顾着春梅,我们共同来迎接你们的宝宝。”
听到此,春梅感动地搂着秉钰:“夫人,您为何要这样对我?您要我拿什么还您……”
秉钰拍着春梅的手:“春梅,从你见工的第一天,我就拿你当自己妹妹。我们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好吃好喝谈不上,一日三餐,粗茶淡饭,依是没有饿着过谁。既然有缘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大家彼此珍惜吧,做一次人真的不容易。”
周升长叹一声:“夫人,我,唉!咱们走着瞧吧。日后,我周升定会为这个家效犬马之劳!”
秉钰郑重地对周升道:“老爷常说,对人讲究一个诚字。春梅和你,对我和这个家,一直是以诚相待,任劳任怨。我们将心比心,彼此恭敬相依,难道你不觉得我们早就是一家人了?”
“是是!夫人和老爷对我,真是比我的兄弟还亲。自从我哥娶了嫂子,感觉我就成了别家的人。出外这么些年,从未有人惦记过我。”
秉钰缓了口气:“好了,不开心的事不要去想。现在,不有春梅疼着你吗?兄弟们各自有家都不容易,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再几个月,你就是要当爹的人了,高兴起来,啊?”
这时,守贵抱一摞书信来到门口禀报说:夫人,老爷的信,一大摞子呢,放在哪里?
“还放老爷书桌上吧,等下我过去整理”
守贵应了声回身进了书房。
……国华和郭嵩焘及袁芳瑛来到客房喝茶说话,袁芳瑛问道:“少荃还常过来吗?”
郭嵩焘说:“少荃回他父亲那里住了。怎么,你找他?”袁芳瑛笑道,“哈,不是,先前他给我看过他写的诗,挺有文采的。也好久不见了,不知他在忙什么。”郭嵩焘淡然一笑,“和我一样,庶吉士嘛,每日上课。”
国华介绍说:“雨亭倒是直接派往安徽做了县令。”郭嵩焘应和着,“对,雨亭直接外派做县令了。”
看样子袁芳瑛有些坐不住了:“涤生这会儿还不回来?”
郭嵩焘说:“这些天,他一直忙武会试备考的事,忙完这阵子也就好了。”袁芳瑛道,“做了二品大员公务只会越来越忙。只怕日后,闲下来的时候不多。”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几人话刚落音,福禄牵着骡车便停在门前。
国藩手拎几大包卤肉下了车。周升将大门打开见是国藩:“老爷,客房有位姓袁的客人等您。”
“嗯好,周升,你将这个拿到厨房,等下要有客人过来。”
周升接过卤肉:“哟!卤肉啊?隔着纸都闻到香味了!”
曾国藩笑道:“哈,买了几根猪尾巴和猪耳朵,还有几个猪舌头。”
“没猪蹄子啊?”周升问。
曾国藩说:“我去时人家卖完了。下次,下次我给你买哈,我知你对猪蹄子情有独钟。”
国藩说着径直走进客房,袁芳瑛见国藩进屋,忙起身:“哎哟,你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