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癣疾把他折磨得坐立不安,抓、挠、拍、打均不能解痒;于是,他跺脚来到厨房,抱起酒坛倒出半碗白酒,用手沾着往腿上涂抹。霎时,他又被酒蜇得龇牙咧嘴。恰时,母亲披着衣服走来:
“你,这是干什么?”
国藩痛不欲生地咧着嘴道:“孩儿浑身就像千万个蚊虫在叮咬,痒得实在受不了。”
母亲拉开儿子裤腿一看,一道道血印正往外渗着血珠:“呀,癣疾又犯了!你怎么不和娘说一声?你拿白酒涂在抓破皮的肉上,岂不和割肉一般?”
国藩被酒蜇得双腿不住地打颤,“没事了娘,我现在不怎么痒了。”
江氏心疼地:“被酒杀得当然不痒了,来,娘扶你回屋,你真是心疼死娘了!”二人走到房门前,母亲叮嘱道,“别看书了,趁着现在不怎么痒,就赶紧睡会儿,天一亮,娘就让爹请郎中去。”
国藩忍着火烧火燎的蜇痛,扶着门艰难地进了屋。江氏瞅着儿子迈步艰难的样子,“这可怎么是好!看了那么多郎中,就没一个给治彻底的。”
天际刚泛鱼肚白,几只早起的鸟儿,站在树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大门处被圈着的几只鸭子,也扑扇着翅膀走近食盆吃起食来。
江氏搀着爷爷来到客房,边为爷爷斟茶边说:“您大孙子的癣疾犯得厉害,天没亮,竹亭就起来了,赶着到镇上请郎中去了。”
“怎么,国藩癣疾又犯了?”
江氏回话不及,国潢拉着弟弟国荃进了门。兄弟俩齐向爷爷和母亲施礼问安:爷爷早安!娘早安!
母亲回道:“嗯,我儿早安!”
爷爷捋着胡须看着两个孙子眉开眼笑,问国荃:“我的乖孙孙,衣服是自己穿的吗?”
“是的,孙儿自己穿的。”国荃恭敬地回道。
“嗯,穿得很规整,以后,自己的事情都要学着自己做。”
“孙儿谨记爷爷教导。”国荃清脆地回答,将两位老人的心都融化了。
母亲对国璜道:“带弟弟下去吧,把房间整理一下,就准备吃饭了。”
二人应声出了门,径直来到国藩门前;二人推开房门往屋探头,只见国藩身子斜跨着床边,脸上盖着本书。二人正犹豫是进还是退,国藩开口道:
“进来吧,大哥没睡。”
小哥俩进屋见大哥依然躺着没动,二人互视下眼神,国荃清了清嗓子:
“大哥,早,早安。”
国藩疲乏地坐起身,惺忪着眼睛答道:“早,九弟早,四弟早!”
国潢提醒说:“大哥,天要大亮了,你桌上灯还没熄灭。”国荃机灵地上前将灯吹灭,国藩向二人招招手:
“过来点。”二人走到国藩面前,国藩半眯着眼,扶着国荃肩膀:
“好吧,见面老规矩,我说上句你说下句,现在开始。”
小国荃煞有介事地:“嗯,好的。”
国藩开了个头:“天地玄黄,”
国荃接道:“宇宙洪荒。”
国藩说:“日月盈昃,”
国荃接:“辰宿列张。”
国藩说:“寒来暑往,”
国荃接:“秋收冬藏。”
国藩说:“闰余成岁,”
一旁的国潢不由得和国荃齐声应和起来:
国荃不满地拉了拉国潢的胳膊:“我和大哥对答,四哥不要捣乱嘛!”
国藩看着稚气好胜的国荃呵呵一笑,一把将国荃抱起:“我的小九弟,你可真是好胜!背得不错,背得不错。”
国荃回眼看到书柜上的围棋,指着说:“大哥,我可以玩玩你的围棋吗?”
“当然可以,来,大哥拿下来教你们怎么玩。”
江氏从客房走至国藩门口,听到几个儿子玩得热闹,会心一笑,径直朝厨房走来。进门一看,见国芝和姐姐在盛饭,厨桌还摆着几盘炒好的萝卜丝,土豆片及青笋丝:
“哟!你们可把饭做好了。”
两姊妹纳闷地看着母亲,国蕙对娘道:“哈,娘真有意思,您不是故意骂我们的吧?”
“骂你们,为什么?”
国芝咯咯笑着:“娘,您不会是梦游吧?把饭做好,自己又回房睡去了?”
“这怎么可能!我刚刚起来,过去给爷爷泡了杯茶就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