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皇与慕容晓晓骑着马,信步游荡在草甸上,一队侍卫远远跟在后边。
这些年来,攥住了母亲缰绳的女儿,每每要挟母亲向自己示弱,日渐强势的同时,也让母亲心生忌惮。吴皇心中的不悦,无人可以倾诉。
高公公太了解她对女儿做过哪些过分的事情,不是她理想的倾诉听众。赶上高公公胆子大的时候,她甚至还要再忍受几句来自老棉袄的数落。慕容晓晓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听着吴皇絮絮叨叨黎茵小时候的事情,慕容晓晓身上的各处疼痛,被马颠得愈强烈。
林子深处,驱赶猎物的军士对吴崇喊道:“世子,刚才那只鹿朝着西边跑了!”
“你们一半人往南,一半人往北,我往西再追一追,别让它逃出去。”吴崇兴致正高,满脑子都是给母亲献上鹿茸时的场景。
独自背着弓,向西追去,吴崇隐约间看见了鹿影好几次,却一直没有合适的放箭时机。
“师。。。。。。吴大人。。。。。。”吴崇在林间遇到了吴有基一队人。
“锁定猎物了?”吴有基问道。
“嗯!在追一只鹿!”
“喔?一只逃去西边的鹿吗?”
“是的!”
“哈哈哈。。。。。。我也在追它。先前在南边的林子,我放了两箭都没射中,追着追着,不知怎的,这家伙突然就转头向西边跑过去了!原来是被你的人围住了!哈哈哈。。。。。。”
“我想射到这只鹿,将鹿茸献给。。。。。。献给母亲。。。。。。”
吴有基听闻此言,心情有些复杂。今晚,他将动政变,控制住吴皇,逼她下令斩杀绛月公主、荆王全家、蜀王全家。他不知道今晚过后,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徒弟。
听到徒弟一心想拉近母子关系,吴有基心中百味杂陈。最终,他决定做一刻纯粹的好人,哪怕只有一刻!
“你们几个,围住南边。你们几个,围住北边。遇到世子的人,就扩大包围圈。”吴有基指挥完左右,又对吴崇道:“咱俩拉开点距离,一起朝西边再追一追。这只鹿刚才已经被我追了一阵子,想必体力也快到极限了。今日我一定帮你猎到它!”
师徒两人相隔百米,一同朝着西边追过去。
绛月公主出不久,便支开了身后的军士,四处寻找吴有基的踪影。远远看见吴有基那队的人向着南边散开,她便料定吴有基肯定是马头朝西。
她自五岁便与父皇、母后一同射猎,不但鞍马娴熟、箭术卓绝,追踪猎物的经验更是远吴有基这种二十几岁才有资格进猎场的人。
吴有基作为猎手,还没有找到鹿的时候,便不幸成为了被绛月公主悄悄跟踪上的猎物。
那只鹿的身影,几乎是同时出现在了吴有基和吴崇的视线内,他俩一起朝着歇脚的鹿跑去。
没有经验的猎手,往往在心急之下惊扰到猎物,吴有基会犯这样的错误,但绛月公主绝对不会。
吴有基的马蹄声惊得那只鹿拿出最后的力气,逃窜出了前所未有的度。
吴有基追到一片空地时,抬眼望去,四下了无遮挡,想必刚才的鹿,是真的被他追丢了。看见吴崇的马也踏着失望的步子慢慢走过来,他决定停下来,等等徒弟。这里四下无人,他想问问徒弟离开自己后的境遇好不好。
藏身于林中的绛月公主,嘴角泛出一丝轻蔑的笑意,她的猎物给了她一个绝佳的射箭时机,和一个绝妙的射箭角度。又一次将灰羽箭稳稳搭上,又一次将重弓满满拉开,又一次将弦果决松开。
嗖。。。。。。一支灰羽箭,从空地另一边的林内射出。
昨晚的第一声哨响,绛月公主屈从了母亲的安排,找到自己手上的准头,适应了十二分力道的重弓。
此刻的第二声哨响,吴有基终于有一次称了吴皇的心意,成为了拱卫皇权的利器。
吴有基没有回来,吴皇若无其事的只字不提。
在意吴有基消失的人,心里都揣着晚上的政变,如同被架在火上烤的肉。
对政变浑然不知的人,注意力全部在草甸上摊放着的死尸上,全然没有注意到吴有基的消失。一边讨论着哪张皮毛好,一边研究着如何架锅、如何生火、如何拆卸四肢、如何开膛破肚。
吴皇也不知道今天晚上会有政变,她只知道下了决心的事情宜早不宜迟。她还知道,吴有基那些没有跟着一起来的家眷们,昨晚已经身异处。
吴崇躲进自己小院落,任谁来叫,都称病不出。
绛月公主望着拴马桩上高公公的那匹马出神。慕容晓晓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现了插在马鞍侧边的弓。
唯独有一个人,思绪与大帐前的所有人不同。黎命长现了吴有基的消失,听说了吴崇的称病不出,目睹了绛月公主的木然神色。他甚至洞察到,慕容晓晓在与政敌绛月公主共情。
众人沉迷于喝酒吃肉时,黎命长端着一案茶饭叩响了吴崇的房门。
吴崇以为是那些恼人的小太监,一个花瓶飞出去,重重砸在门上:“滚!滚!滚!”
“崇儿,我是三郎。”黎命长丝毫没有介意门内的无礼,今天他势必要拿下这位世子,这位来日必有大用的世子!
吴崇虽然心情已经跌至万丈深渊,但尚存最后一点理智,打开了房门。毕竟,师父没有教过他与人为敌。
那场酝酿得并不高明的政变,流产了。秋猎的狂欢持续了半个月之久,接近尾声时,每个人都觉了吴有基的凭空消失,但所有人都缄口不言。毕竟吴皇没有扩大此事,没有将巴掌打到自己脸上,佯装糊涂总比直面生死要容易千百倍。
离别前的晚宴,众人攀比着自己的猎物,嬉笑怒骂着不争气的马、不听话的鹰隼、不中用的猎犬。
蜀王拿着酒杯来到绛月公主面前:“崇儿想去禁军,随三郎一起驻守西都城。我来问问你的心意。”
“他的事情,他自己做主就行了。”绛月公主言语间像是在谈论一个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