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母亲摇头叹气的当儿,刘江做好了饭菜,洪仁兄也忙完了刘江家的事务回来了,刘江出去唤袁佳怡和老母素琴回屋吃饭,听到老母素琴长嘘短叹,忙说:“大妈叹什么气呀?你们老人家老当益壮,大有作为的!走吧,都喂完猪了,回屋吃饭去。”
“等等吧,鸡还没去喂好呢。”袁佳怡边说边走去拌鸡食。刘江忙去协助袁佳怡拌了鸡食端去喂鸡。忙了一阵后,鸡们也饱涨了囊子。
老母素琴牵起刘江的衣角拉他到洗盆边,说:“老朽啦,鸡猪们都嫌咱啦,咱老朽白吃饭啦!都别说啥啦,快洗手吃饭去!”
刘江袁佳怡洗好了手,洪仁兄摆好餐桌等着他们了。洪仁兄唤着老母素琴坐定后,拉住刘江坐在他的身旁,袁佳怡也坐了下来,洪仁兄端起酒杯子,和刘江先干了满满一杯,接着便夹起菜来。。。。。。
老母素琴斟满了一杯酒,举着递到刘江的嘴边:“孩子,喝一杯!咱这老朽直到今天才明白逍遥福全托你这好孩子带给的!”
老母素琴喝完酒,又说叹气说:“唉,说不清道不明,这几年袁佳怡当了家,一下子了,吃穿不用愁。我和袁佳怡她爹整日里不用劳作闲着享清福,还糊里糊涂地以为此生修了善道神仙托给的福呢!今天做了傻事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无知多么的荒唐了呀,多请你们幼辈原谅啊!”老母素琴唠叨起来。
“大妈快别说了,晚辈也是有罪啊,没能好好地跟你们父辈的沟通好!”刘江恭谨地说。
“大家要勤动筷子,边吃边谈才是嘛。都是一个劲的谈,那时才吃菜呢?”洪仁兄往人们的碗里扒着菜。
大家边吃边谈,气氛融融洽洽的,各自都毫不拘束的谈着。
“孩子们,咱这个老朽的真是白活了大辈子,都是世事混沌,活着等于死了。今午不分好歹地听进了荟英的馋主意,你们父亲也劈开了女儿你的箱子了,烧掉了刘江的衣物。。。。。。我还把女儿打成了这个样,并且骂了刘江你这个好孩子一文不值,哎,咱这老朽呀,有错啊!等那荟英明后天来了我要猛揍她一阵!”
洪仁看到这几年山村翻天覆地地变化,都是刘江一手挥出来的,他打心眼里暗暗佩服起这个领头雁来。他饲养的山羊了家,也是这个领头雁一手带出来的。他能不感激他吗?后来,他得知自己的妹妹和他相爱了,满村都在说他们是犯的村规宗法要严惩的,洪仁管它什么村规宗法?他要的是技术,他要的是如此样样都在行的妹夫,要这样的妹夫自己家致富有保障,洪仁明白科学技术是致富的强有力靠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从刘江那里学到的山羊养殖技术短短在碧眼里就给他松驰的腰杆一下子硬朗起来,所认,当别人诽谤、谄害刘江和袁佳怡的时候,他鼓励他们要敢向恶势力宣战,不要遇到挫折就灰心丧气起来。
逃出可可西里去了十年,毫无音信的大妹荟英突然回山,使他洪仁感到很唐突。他怀疑这恐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来了。于是他暗暗地观察着荟英的动静。他现荟英和青青合不来,荟英在使计,荟英有阴谋。。。。。。
洪仁通过和荟英几次吃饭的接触中,从她对可可西里嫌弃的言谈里,证实了他的怀疑是十分正确的,他有几次想撕开荟英的这张面纱,但他又不急于这样做。荟英放长线钓大鱼,他洪仁也要放长线钓大鱼呢!
“妈,说到荟英,我可要问你们,你们知道荟英跳出山门到城里去,是干的什么吗?”洪仁看着母亲问。
“她不是到城里去嫁人了吗?”母亲说。
“可你见过她那个男人了吗?”洪仁问。
“是啊,我们谁都没见过她男人,是高是矮是好是坏睡知道!”母亲和袁佳怡异口同声地说道。
只有刘江默默地听说,没有一句言语,因为他们三母子谈的是家常事,他一个外人不敢插嘴,也不敢评说。
洪仁又跟刘江碰了一杯酒,说:“我不敢说我完全知道她在城市里的一切,但我可以我她在城市里绝对不是个好人!”
“啊!”大家都张大了嘴,面面相觑。
“怎么样的?你可要告诉我一个真实!我可不能被她城市有多富丽堂皇有多金山银海再蒙骗下去啦!”
洪仁慢慢地给大家讲起了一个近乎天方夜谭又不是天方夜谭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故事。
老母素琴、袁佳怡和刘江听说洪仁要给大家讲起故事来,都停下了筷子,侧耳倾听起来。
改革开放后不久,洪仁有两个孩子,大儿子小灵五岁,小儿子小敏才出生不久。这些改革开放的年头里,外地有灵性的带工老板一批又一批地来到可可西里招收山里人去打工,尽管那些带工老板说得天花乱坠,可愿去打工的可可西里的人没几个人。洪仁作为一个当家的主人,穷是一件什么样的东西,他是太清楚不过的了。就是这样虽进入了改革开放实则还极为饥饿的年代,大儿子小灵的降生,叫他作人父的,万分愧对小灵。
小灵降生来到他膝下作为他的儿子,确实是太冤枉了。
在那些刚刚打破大锅饭的年头,还徘徊在要不要各耕各走资产阶级道路的十字路口上,承保地有耕无耕生产出来的粮食,不够一家三口煮稀饭度日。洪仁总是把饭煮得稀稀的,简直泪水一个样。为了照顾小灵这个可爱的小生命,他只能叫老婆另架小铁锅,舀瓢泪水一样的稀粥,烧上火,又筛了一点点少量的玉米粉下去,算是对小生命的优待了。
洪仁和他的老婆这时尚不足二十出头,但又是具有了几年婚龄、还抱着长子小灵了的育龄夫妻,面对这绝对饥饿的困惑,真的束手无策。当饥饿迫使一岁多大的长子小灵爬在锅边,用小小细细的指甲去勾刮锅边稀薄的锅巴,放进嘴里去的时候,稚气未退的夫妻两,恨不得拿起刀,像介子推那样,割下自己身上的肉给孩子充饥……
又过了一年,他的次儿子小敏呱呱来世了。多了一张嘴,作为三岁长兄的小灵,每天自愿把自己的一碗稀粥留给弟弟小敏吃。一个夏天的午后,小灵实在饿的慌了,他揭开了锅盖,望着黑色的锅底留给弟弟的半勺子粥,不由分说地拿起瓢子,舀起半口粥来就要往嘴里送时,在屋外补衣服的母亲背着的弟弟,却哇哇地啼哭起来。小灵知道弟弟也和他一样的饿着。他放下了瓢子,盖上了锅盖,走出屋去对母亲说:“妈妈,弟弟饿了,你给弟弟喂饭吧!”
这就是长子小灵留给洪仁夫妻最后的一句话,于是他留给这世界的最后一句话。
小灵说完这句话后,他转过屋后,本想去捡那棵桃树尚未成熟而掉落下来的桃子吃,桃子却怎么也没掉落下来。饥饿难忍,他望着树上一颗颗如老鼠屎大的青涩桃子,吞了吞口水,爬上了树去。
小灵刚摘到两颗桃子,放一个进嘴里去的时候,绿叶丛中突然飞出了几只罪恶的细腰蜂,把他给蛰了几下,他从桃树上摔了下来,脑门裂开了,那颗青涩的桃子还衔在他的嘴里,来不及嚼下。。。。。。
母亲听到响声,猛跑过去,抱起小灵哭得天昏地暗。。。。。。
为不使小儿子小敏再落大儿了小灵的惨样,洪仁向一个来可可西里招收民工到省城去打工的带工老板要了一佰伍拾元钱,买了两百斤粮食留给妻儿母子俩糊口后,便随着带工老板出山进城去打工了。
此行,一是听着省城的钱好挣,他要好好地干,一年后挣座金山回来接济家庭过上安稳日,二是想借空余时间打听寻找多年不见嫁到省城去的妹妹荟英,看上她一面。带工老板把他带到省城后,安排他和几个工仔们一起给一家老板装卸货物,月工钱三百元,老板包养饭,每日三餐,餐餐有小菜,晚餐颇丰。
洪仁很买力地给老板干着。他和十多位工仔很合得来。每当工仔们被肩上的重物压得喘不过气来呻吟不止的时候,他总是把肩换过去,帮公友扛了起来,很正经地对公友们说:“累就累吧,可别呻吟啊,这样别人会说我们不力,小看咱!”公友们都拿他开玩笑起来,老板和老板娘也觉得好笑,并很赏识他,给他加了薪水,每月3陌伍拾元,并给他了第一个月的工钱。他急忙找到邮电所,给家里汇去了3佰元,留伍拾元让自己开销,还叫来几瓶酒,跟工友们一起过过瘾。
很快地,他认识了许多朋友,他便打听起妹妹荟英的下落来。
听说他有个妹妹嫁到城里来,工友们都乐意地为他奔波寻找。
功夫不负苦心人。在工友的帮助下,他很快地找到妹妹荟英的下落。工友带他来到妹妹荟英家门前,只见铁将军把门,人不知去向。等了好半天,仍等不到人影。他们急了,向人打听,人家都说两年前这屋里确实住着一对勤快的夫妻和一个可爱的男孩。那女人听说是来自可可西里,名叫荟英;那男人是收废旧的,名叫李不苇。两年前他们生意经营得好,日子过得红火,夫妻非常恩爱,和邻里相处和睦。这两年就不常见这一屋里的人了。偶尔两三个月才遇着回来一次,男的变帅女的变洋了。可就不再见过他们带回那个可爱的小男孩了,而是带来一些一样帅一样洋的男男女女。。。。。。
第一次上城又好不容易地找上了自己的妹妹家,可却给他吃起了闭门羹,洪仁心中有些不快。
后来,洪仁常在空余时间去荟英家,可门总是老锁着,一年半载都是如此。于是,他腻了,觉得这样做太费心机了,他下狠心不再去寻找妹妹了,他要把精力好好放在老板的工作上,好好地挣他的金山。
一个晚上,洪仁做了一个梦,梦见了老婆和孩子。。。。。。
洪仁是哭着醒来的,他多么地想念着他的妻子和孩子啊。
他的妻子今年才二十三岁。
二十三岁的女人嫩如一朵蘑菇,可他的二十三岁的妻子却老得像个三四十岁的妇人。他的妻子是巴凤山区人。他们都是被父母包办婚姻走到一起来的,可他们婚后能够互相体贴,并且产生了深深的感情,牢固了他们的爱情基础,他们谁也离不开谁。但是为了他们的家庭,为了他们的孩子,他们不得不分开,他忍痛离妻别子出来找工挣座金山回去。。。。。。
如今身在异乡梦见亲人却远在天边,怎能不使他哭出声来呢?他是新年的第五天出来的,掐指算来,如今已是六个月又十天了。家里该是夏收大忙的季节了吧?可他家没肥没料,那些田地又能有几多收获呢?自己买下的两百斤粮食和寄去的3佰元钱该是缓和一下紧张的局面了吧?家里不该是几天都揭不开锅的局面了吧?孩子该不会是饿得慌软绵绵地躺在竹搭上无力地张开小嘴唤着吃饭的老样子了吧?更不该是妻子捧着一碗无盐的苦菜抱着孩子干流泪的惨象了吧?
醒来的洪仁盘腿坐在床上,双手合掌于胸前,默默地祈祷着妻子儿子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