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掛斷,饒冬青沒有馬上出來,裡頭又傳出斷斷續續的水流聲。洗手間的門沒關,方紀輝輕敲了兩聲,饒冬青拉開門,邊關水邊說:「我媽開車經過這裡,我還有事,搭她的車先走。」
「叫過來一起吃吧。」
「不了。」
饒冬青走到童童身旁,笑著摸摸她的腦袋,「童童好好吃飯。」說完拿上包往外走,身後的方紀輝也跟了出去。
客廳門關上前,童童聽見門外方紀輝怒聲道:「你騙我。」
透過客廳的落地窗,童童看見他們站在泳池邊說話,嘴巴一張一合動著,說的什麼聽不見,之後突然動起手——一個要走,一個拉著不讓。
碗裡還有半塊紅燒肉,童童顧不上吃,從椅子上滑下來,跑到窗前細瞧。
雙方你來我往各不相讓,一個手腳並用拼命掙扎,一個連拽帶抱就是不讓走。到底還是力氣大的占優勢,抱著對方往屋裡拖,懷裡的人激烈反抗,卻無法掙脫。
推搡掙扎到最後,兩人雙雙跌進泳池裡……
童童被眼前的場面嚇著,小手不停拍打窗戶,哭著嘶喊爸爸媽媽……
怎麼會變成這樣?來之前爸爸跟她說過,家很大很漂亮,她和媽媽一定會喜歡。可現在看來,媽媽不喜歡,那她也不喜歡了。
第五十三章-修訂版
渾身濕透的饒冬青被救護車載走,隨後章美霖和鄭魏東都趕來醫院。病床前圍了好多人,方紀輝被擠到一旁,沒他守在床前的份。
方紀輝走出去,在醫院過道長椅上坐下,腦中混沌一片,他閉上眼,後仰靠在牆壁上。
走廊盡頭有扇窗開著,外頭變了天,風追雨趕往屋裡灌。
穿著白大褂的男男女女跑進跑出,四周喧鬧嘈雜,細聽還有一聲聲悽慘絕望的哭喊。混沌中有個少年跪在大片血紅地上,那悽慘嘶喊自他而出,越發清晰……
猛一睜眼,額上冷汗涔涔,他喘著粗氣看向窗外,外面風雨大作,是個愁人的壞天氣。
*
兩個身穿制服的男人走過來,問道:「你是方紀輝?」
方紀輝點頭。
兩人亮明身份,「跟我們走一趟。」
隨後方紀輝被上了手銬帶走。
審訊室里的人換了兩撥,軟硬話說遍,方紀輝就是沒開口。
換進來的警官安靜坐著,耐心審視了他許久,翻開一沓材料,不急不緩照著念。
「她生病了,很嚴重。找的醫生不行,吃的藥不行,一直還是老樣子。我送她去醫院,她的包落在我車上,我看見露出來的藥盒,想給她換了,要見效快的。我得悄悄來,不能讓人知道。」
「浴室的門反鎖上很久了,她經常這樣一個人待著,不聲不響的悶在裡頭。我不再拍門叫她,反正總有一天開了門,人叫不醒,早晚的事。」
「她穿了一身紅,打扮得很招搖。」
「頂樓那個寬敞的露台,她常上去吹風,我就躲在角落看她。我知道她對我設防,不能靠近,近了就變了樣子。」
「我們的家有個相同的露台,驗收房子的時候我注意到,通常她會站的那個位置欄杆是松的,身體靠上去,會像折了翅膀的蝴蝶那樣驟然墜落。她的衣服是紅的,血也是紅的,而我還在暗處看著,沒人發現。」
「這些都是從你手機隱藏的備忘錄上找到的,你預想過各種方法害她,對嗎?」警官將材料本合上,儘量平心靜氣地問:「她求生意念極強,指甲都抓出血,你就沒有心軟過?」
方紀輝垂著眼,還是沒吭聲。
靜默片刻,警官翻開另一份材料,是饒冬青日記上有關方紀輝的內容。
「方紀輝在人前的虛偽面目真的噁心透了,比起身體撕裂的疼,無力反抗的順從才更羞辱人。」
「我想報警來著,手機按開關上好幾次,理智告訴我不行。我不知道方紀輝為什麼要這麼做,但能肯定他是事先預謀好的,有比兩杯紅酒喝得死醉更可笑的藉口嗎?」
「以前談戀愛,我不覺得男女那點事有多了不得,無非是兩情相悅水到渠成的事,互相尊重高興就好。珍惜愛護我的,我慎重對待的,都讓我幻想過這事,哪知道是這麼噁心。」
其實很多事都有跡可循,方紀輝也曾有過疑惑。當初饒冬青搬去和他同住,兩人真正在一起,剛開始饒冬青展現出的老練總透著些生硬刻意。
有些東西能演,有些根本演不了。不管事先她表現得多輕車熟路、從容淡然,等正式開場,繃緊的身體和無處安放的手腳將掩藏的生澀暴露而出。
方紀輝知道饒冬青的過去,也見過她跟男人開房,甚至同居。成年男女談情說愛難免的事,他從沒往深了想,只當他們還不熟悉,她放不開。
「早聽說過方紀輝很會哄女人,現在見識到了,確實很有一套。不管出於什麼目的,住一起的這段時間,他對人好的時候真的很像樣。」
「我尤其沒想到他會主動來鄉下過年,賣力討奶奶開心,好得都不像是他了。我有時想,如果我和方紀輝換種方式認識,或許我倆也能成為關係還不錯的朋友吧。」
「昨晚方紀輝又夢魘說胡話,臉色驚恐冷汗淋漓,還是老樣子斷斷續續喊媽媽,也叫不醒。我照舊把他摟進懷裡,幫他擦去額間的汗,輕輕拍他的背,安撫他放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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