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没有想过体育馆还有这样的风景,风呼啦呼啦吹来,湿润又清新,像是要把夏天的燥热与慢慢落下的太阳一起吹走。
夏弥回头,在风里把头发捋到耳朵后面。
“怎么样师兄,这个地方不错吧?我经常练完啦啦操之后就来这吹风。”
她一边说着,一边蹲下来,伸手把裙摆压到大腿后面,然后双腿穿过铁栏杆沿着露台边缘坐下,穿着长筒袜的小脚悬空晃荡,像是在凌空戏水。
“师兄也坐嘛,不要拘束!”她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空地,“还是说师兄你怕了?”
路明非当然不会拘束,也不会怕。
他也有个类似的秘密领地,是在婶婶家房子的顶楼天台上,通往天台的楼梯上堆满了那栋房子居民扔掉的杂物,天台门口有一道缝隙很大的老旧铁门。
他时常从空隙里钻过去,坐在天台的边缘,享受着风与光,看钢铁森林的景色,闻这座城市四季不同的气味,都是应季的花香。
“就这么坐不脏么?”
路明非虽然这样说着,但还是学着夏弥的动作,贴着边缘坐下,把腿从铁栏杆的缝隙里伸出去。
夏弥手撑着下巴,转头看他,眼睛里露出欣赏的表情。
双腿悬空的感觉很奇妙,危险又轻盈。坐下来之后的视野比站起来更低,也更独特了。因为更高处的视野被前方的老教学楼屏蔽,所以会不自觉地往低处看。
露台的底下是一片草坪,稍前一点的林荫道上三三两两的走着仕兰中学的学生,估计都是刚结束了社团活动,正准备回家。
夏弥的脚好像很小,双腿晃荡的时候,小白鞋的鞋帮在脚后跟松松垮垮,一起又一落的,看得路明非心情紧张,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掉下去。
“你没事的时候就在这儿坐着?”路明非问。
“什么叫没事的时候,别把我想的那么懒好么,我可以一天二十四小时高强度地在工作好吧!”
路明非“切”了一声,“坐在这儿能工作什么?”
夏弥很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观察你啊。”
任何一个漂亮的女孩说她没事的时候就会观察你,那十有八九就是对你有意思。
但是这套公式放在夏弥身上行不通,她跟一般的漂亮女孩不一样,她说的观察很可能真的就是指观察本身。
“师兄你忘啦?在尼伯龙根的时候,你可是把你当小白鼠卖给我,我才会放了你和柳淼淼走的。所以我肯定要行使我主人的权利,时刻观察着你的动态啊。”
路明非撇撇嘴,“说的恐怖兮兮的。”
“那你就换一个角度想,想一个暗恋师兄你的美少女,每天都等在一个能看见你的地方,等待你某时某刻回头,与她的视线能在空中短暂相碰。”
夏弥笑眯眯地荡腿,“这样想是不是就浪漫多了?”
路明非一愣,“这里能看见我么?”
“勉勉强强能看见一点。”
夏弥双手的拇指与食指在自己的面前展开,合成一个照相机般的矩形,一只眼眯着一只眼睁地老大。
“这边数过去第四间教学楼就是师兄你在的教学楼了,师兄你们就教室在二楼的最右边,你坐在靠窗最后的位置。”
路明非听着夏弥的指挥,还真找到了自己坐着的窗口。
“然后你从这条林荫道笔直看过去,看到操场没有,正中间就是军训时你们班的营地,你当时扎马步练倒教官,还有抱着苏师姐去校医室的时候,我可都看得一清二楚喔。”
夏弥一边晃悠着腿,一边等待着身边男生熟练的吐槽,但是令她奇怪的是,想象中的吐槽声却一直没有来。
她扭头看向路明非,却见路明非双手撑在天台边缘,目光没有看她,而是极目远眺,看不出来他是在看哪儿,也许他什么地方都没有看,只是在看远处的夕阳落下。
萧索又寂寞,令夏弥的笑容都凝滞在了脸上,眼神有些恍惚。
但是马上,轻快的笑容又回到了夏弥的脸上,夏弥伸手拍了拍路明非的背说道:
“师兄你别装深沉好么,深沉可不是你的剧本。”
这一巴掌像是把原本的路明非给拍了回来,他揉了揉被夏弥拍的地方,好家伙,丝毫没有留手劲。
“哪有装深沉,看看夕阳不行?”路明非一边揉背一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