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殿内毫无异样,官家与满殿朝臣见怪不怪:这小子都敢说‘谁道仅东华门外以状元唱出者乃好儿’,公然支持范仲淹又怎么样?跟谁不知道似的,范仲淹得特旨即将回京,就是这小子劝说的官家。
相较之下,殿内君臣更好奇地刘湜的立场,趁此机会也想看看这位御史到底是赞同还是反对。
“我……”
刘湜下意识地看了看周遭,又抬头看了看官家,直觉地感受到殿内所有人几乎都在看他,心中更是难免惊慌,断断续续道:“我……并不反对范相公的提议,只是……”
赵旸哪容他辩解,当即故作不耐烦地打断道:“哪那么多话?要么赞同、要么反对,要么靠后站!”
身为堂堂侍御史,台院长官,刘湜被训地面色一阵青白,几次咬牙想说什么,但最终垂下头退后了一步。
这就是……第三人了……
看了眼垂头丧气的刘湜,又看看同样低着头一言不的李兑、刘元瑜,殿内君臣心下不约而同地想到。
随即,他们将目光投向一脸意气风的赵旸,看着他东向西望地寻找下一个“受害者”:“下一个是哪位来着?不算文相公,我记得有九人来着……”
“……”文彦博皱眉看了一眼赵旸。
此时赵旸似乎注意有人对他努嘴示意,笑着又道:“不忙,那个姓钱的书读犬肚,与姓高的君子贼,这段日子相处下来也算是我的老相识了,放他俩在最后。……剩下的四人呢?”
话音刚落,便有人出言道:“赵正言反复羞辱臣僚,咄咄逼人,是否太过了?”
众人转头一瞧,才现开口的是钱明逸的兄长,右司谏钱彦远。
不过赵旸可不认得钱彦远,招招手道:“这位同僚靠近些说话。”
钱彦远也不惧,昂头走到殿中,先向官家作揖行礼,随即转身面向赵旸。
赵旸拱手道:“这位臣僚如何称呼?在朝又任何官职?”
“尚书吏部侍郎、右司谏、翰林学士,钱彦远。”
“钱?”赵旸脸上露出几许微妙的笑容,“钱明逸的那个钱?”
钱彦远亦不隐瞒,如实说道:“不错,我乃其兄。”
“哦哦……”赵旸故作恍然地点点头,随即突然眉头一皱,疑惑道:“等会,方才没你啊。”
殿内众人自然明白赵旸指的是什么,钱彦远也不例外,微一点头道:“若赵正言指的是联名劾奏,在下确实并未掺和……”
“那你出来做什么?”赵旸疑惑地上下打量钱彦远,皱眉道,“莫非是身为兄长要为弟弟出气?还是说……此刻改了主意,也要参一脚?……我无所谓,我都被九个人弹劾了,也不差多你一个。”
钱彦远微吸一口气,皱着眉头正色道:“赵正言所作所为,鄙人亦有耳闻,但不觉得……”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总之,之前在下并未掺和,此时自然也不会改变主意。但赵正言一口一个书读犬肚,羞辱家弟,是否过甚?”
“睚眦相报是这样的。”赵旸轻笑道。
殿内众人纷纷侧目,钱彦远亦是一愣,表情古怪道:“之前见赵正言为范相公开脱,我以为赵正言亦仰慕范相公之君子作风……”
“你干脆点说我这是小人行径就得了。”
“在下并无这个意思……”钱彦远表情古怪道。
“行吧,我信了。”赵旸不置与否地点点头,环视殿内群臣平静道:“我敬仰范相公不假,无论是其作风、理想,都值得我去敬仰。但这并不表示我要成为他,这与我心性不符。我主张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睚眦之怨,亦无不可报之!”
“……”
殿内群臣闻言神色各异,其中文彦博眉头紧皱,高若讷目光更怨,而宋庠则嘴角微扬。
此时赵旸再次看向钱彦远,正色道:“钱司谏,我自认谈不上君子,但也恩怨分明、不屑于搬弄是非,你未招惹我,我也不冒犯你;至于我与钱明逸的恩怨,想必你也知道了,是他先来招惹我,而后我以牙还牙,至于你说过火,那只是你认为……你既怪我报复过当,又可曾责怪他率先挑起是非?比如这次。……你既不能劝服他停止挑事,又何以来劝我?”
“我……”钱彦远无言以对,欲言又止。
见此,赵旸抬手示意道:“请吧,钱司谏,我恩怨分明,不欲与你为难。”
钱彦远看了眼不远处的钱明逸,又看了看赵旸,轻叹一声,回到了原来的站位。
看着这位钱司谏的背影,赵旸心中不免也有些惊讶:此人身为钱明逸之兄,而最终竟未相帮其弟,倒不失是个明事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