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常教我家国大义,孩儿虽读书不成,但爹教我的道理,我还是记得的。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岳武穆和辛弃疾的两句词,‘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
“你……你们姓慕容的,本来就是胡姓……”
“但已融入中华一千多年,早已成了华夏人。‘慕容’宋代就进百家姓了,跟‘长孙’排一块儿呢,孩儿百家姓虽至今没有背全,但这个还是记得的。娘,放手吧,你拦不住我的。今日若坐视倭寇侵我家园,屠我乡邻,孩儿下半辈子,恐怕再也睡不着觉了。”
陈道珺紧咬着嘴唇,看着长子,却见长子前所未有地认真,眼神之中,满是坚决执拗。
泪水渐渐盈出眼眶,可紧抓着他衣角的手掌,却缓缓松开。陈道珺嘴唇哆嗦两下,颤声道:“别太莽撞……小心些!”
慕容复一笑:“放心吧娘。这世上,能杀我的人,还没有生出来。”
说着,又抬手摸了摸慕容英、慕容芸的脑瓜,便大步出了柴房,反手带上了房门。
柴房中,陈道珺双手捂嘴,死死忍着哭声,慕容英、慕容芸两个小儿抱着娘亲,小声安慰:
“娘亲别担心,大哥很厉害的,一巴掌就能打死倭寇小矮人。”
“对呀娘亲,大哥力气好大的,一只手就能提起我们两个……”
陈道珺连连点头,泪水却早已滚滚而落。
……
“别过来!滚!都滚开!”
一家院子中,男主人举着木棍,护着妻儿,虽脸色惨白,瑟瑟抖,却还是坚持着与三个倭寇对峙。
那三个倭寇,一个是披头散的浪人武士,手提打刀,腰别肋差,身高虽不足五尺,气息却凶狂若兽,那凶煞眼神、嗜血狞笑,足以令从未见过凶杀之事的良善百姓望之心悸。
另两个海盗,则不知是明人还是高丽人,此时都目露垂涎之色,盯着那身材娇小的女主人。
这家是卖豆腐的小贩,家底还算殷实,女主人也无需下地耕作,比起田间农妇,更多几分白皙秀美,难免招来海盗垂涎。
三个海盗步步进逼,眼看就要将这一家三口逼入死角,那浪人武士更是已经按捺不住,就要挥刀杀人,突然,屋顶之上风声响动,慕容复鹰隼般疾扑而下,手中木刀高举过顶,借下扑之势猛地挥斩,劈出一道凌厉风啸。
那浪人武士反应极快,猛地后撤半步,同时打刀斜撩,意欲架刀,可终究失了先手,打刀刚刚举至中途,木刀便已劈中他头顶。
啪!
一声清脆爆响,浪人武士天灵迸裂,脑浆飞溅。但人的颅骨极坚硬,慕容复虽一击碎其天灵,手中木刀却也从中断折。
不过慕容复面容平静,毫不着慌,落地之后顺势屈膝,同时上身倾斜与地面呈四十五度夹角,双手紧握刀柄,脚掌猛一蹬地,借这一蹬之势,集全身劲力于双掌之上,猛地将断刀刺出。
噗!
闷响声中,那有着尖锐断茬的半截木刀,竟然狠狠捅进了旁边海盗的腰眼,直没至柄。
跟着他又一把夺过这海盗手中的雁翎刀,拧腰旋身,反手一挥,划出一道雪亮银弧,嚓一声轻响,那最后一个海盗的人头,已是高高飞起。
兔起鹘落之际,三个海盗皆已暴毙当场。
而这短暂的爆,也令慕容复隐有脱力之感——不同于平时练刀,这种极度专注、生死一线的搏杀,本就会令体力、精力以乎想象的度急剧消耗,更何况木刀杀人,必须竭尽全力,爆出越平常极限的力度,才能保证一击必杀。
所以尽管只杀三人,且看上去一气呵成,干脆利落,可慕容复还是一下变得极度疲惫。
但很快,他小腹当中,便腾起一股暖流,瞬间扩散全身,转眼就令他变得精力饱满、体力充沛,好像从无消耗。
小时练刀也是如此,每至精疲力竭之时,总有一股暖流自小腹突兀出现,为他洗去疲惫,乃至瞬间治愈所有暗伤。
从六岁到如今,每天都持之以恒高强度训练,换作普通孩童,早该把自己练废了。
慕容复不但没废,反而比同龄人更加高大健壮,这暖流也是功不可没。
他知道,自己确实与众不同。
事实上,随着年龄渐长,体质渐强,自去年开始,他的记忆,就已经在渐渐复苏。
如今,虽还有大量记忆尚未恢复,但至少“我是谁”这个问题,他已经清楚了。
只是此世父母慈祥靠谱,弟妹活泼可爱,他颇享受如此温馨的家庭氛围,便未做任何改变,仍然按部就班,耐心等待着记忆全部解封。
但今天,倭奴入寇,为护家人,为斩倭奴,他也不得不做出非常之举了。
……
挥去刀上血渍,看看这口保养不错的真雁翎刀,慕容复满意点头,解下刀鞘,收刀归鞘,又取了那浪人武士的肋差,别在腰带上,这才对着已经看傻眼的一家三口微一颔:
“紧闭门窗,躲好。”
说完,又纵身一跃,手搭屋檐,上了房顶,之后伏低身形,灵猫一般在连绵屋脊上疾走飞纵,很快又盯上一伙倭寇。
这伙倭寇人数虽只区区十几人,却异常狂妄,冲进镇子之后,居然还三五成群分作数伙,四下分散劫掠。
但慕容复知道,这其实还不算最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