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种子直落紫菱的头顶。
白色种子将整条奔腾不息的朔河映如沉雪,更将数万妖族战士的脸庞染得一片煞白。
暗色和银色的力量种子掠过长空,漫不经心地自众人头顶划过,去往了更加遥远的西方。
最后的黑色种子则一路向北,所向之处,赫然是比阴山更加荒芜的土地。
既然要毕其功于一役,那么,又何需再留手?
夏生已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他仍旧未曾料到,当七枚力量种子离他而去之时,他的灵窍也随之变成了一片死地,他腕间的剑型武纹也跟着崩碎了。
他想要凭一己之力连创妖族、蛮族和草原人三大势力,所付出的代价自然也是巨大的。
比如此时的他已经无力再应对墨渊手中的那八方风雨。
但今日一战,毕竟不是他个人的战争,而是全人类的战争,因此就在他的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而狂烈的马蹄声。
数万人类大军突然从朔河以南杀了过来,半空中旌旗招展,刀枪林立。
当先两人,赫然便是今日大缙王朝仅存的一位侯爷,十方侯韩柏,以及墨城一役除了吴桐之外的唯一一名幸存者,沈木!
而在他们身后的,则是那支常年镇守北方的铁血之师。
尧北军!
尧北军不但没有被妖族人灭掉,而且在最至关重要的时候赶到了朔河!
便在尧北军数万将士的嘶吼声中,九筒已经被两枚力量种子轰入了体内,她身上的蛇鳞开始急熔化,她的九只眼睛闪烁着绝望的光芒,而她口中的毒牙则无声而碎。
裴旭的拂晓剑和毕方神鸟的火龙紧随而至,齐齐轰至九筒的头颅之上,使其出了一声无比凄厉的嘶吼,随即满目不甘地从空中坠落,沉入了那不知埋骨几何的朔河浪涛中。
夏生在空中亲眼见证了这一幕,却已经来不及去关心那位妖族公主的生死,以及数万妖族大军的最终结局了。
因为他的气息正在变得越来越微弱,他的心跳几乎已经停止,他的脉搏陷入了绝对的静止,哪怕穷桑万藤正在源源不断地朝他的体内注入生命之力,也无法逆转。
夏生不知道在自己合上双眼之后,其余的三枚力量种子会不会如他所愿杀死草原王和蛮王,屠掉草原人的大军,他已经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他有些眷恋地看了看尚在战场上厮杀的秦嫣和叶小娥等人,又看了看已经被尧北军重重包围的墨渊,他想要再见慕尘衣一面,却似乎也等不到了。
所以他将自己的最后一抹目光,停留在了应天悟的身上。
他看到应天悟终于完成了传送阵,他看到由胖子所带领的荆棘军余部,以及夯大力所率领的护国军纷纷自阵中走了出来,然后他心满意足地闭上了双眼。
任身体自空中无力地坠落下来。
任自己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大缙王朝,永昌历1o3年夏,白马镇又下了一场大雨。
夏洪坐在屋檐下,看着眼前的雨幕簌簌而落,目色显得有些悠远。
那把跟随了他一百多年的菜刀就搁在膝间,哪怕经受了岁月无情的侵蚀,仍旧没有半点锈斑。
如今的他不但得以重归修行路,更在境界上再进一步,成为了一名货真价实的刀皇。
能够取得这样的成果,除去他自身的努力和执念之外,更重要的,当然是依托于善堂那恐怖的资源堆积。
距离人类与异族的那场大战已经过去整整一百零三年了,有的人还活着,有的人则早已逝去。
比如蛮王苍山,比如草原王纳兰若雪,比如妖族公主紫菱,再比如秦小花。
如今善堂的总掌柜是秦嫣。
妖族人早就被赶回了南海,连水晶城也失去了,草原人的铁骑面对如神兵天降般的荆棘军、护国军、尧北军和数千修行者,直接全军覆没,如今的斩草防线早已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至于蛮人,在苍山死后,则被赶到了更北的极寒当中,整个阴山方圆千里之内,包括曾经蛮族人的圣地,昊天塔,都被划入了大缙的版图。
这是人类最强大的时代,但绝大多数的人们却似乎渐渐淡忘了那个做出了决定性贡献的少年,除了那些曾与他并肩作战过的人。
比如秦嫣,比如叶小娥,比如宁征,比如毕庆文,比如孟琦,比如江柒柒,比如……
今日之叶小娥已经在沈木和吴桐的拥戴下成为了荆棘军主帅,也是大缙王朝六百余年的历史中唯一一位女将军。
相比之下,宁征这个白马镇镇长的职务就显得有些屈才了。
不过基于这是他自己的要求,似乎也并不足以为奇。
曾经被夏生在体内种下了剧毒的肖震终究没能寻到解药,在永昌历元年毒暴毙身亡,无后。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夏生也兑现了他当初的承诺。
肖家的确是没了。
如今夏洪所住的这间“夏府”,便是宁征为他所搭建的,算不上劳民伤财,反正钱都是善堂出的。
至于那两个常年在他身边服侍他的小丫头,则是以前威宁侯府的丫鬟,据说是叶小娥亲自挑选来的。
除此之外,那些为夏洪说亲的媒人也踏破了夏府的门槛,哪怕过了一百多年仍旧络绎不绝,热情洋溢。
但夏洪却是一个都瞧不上。
倒不全是因为丧子之痛,而是在他的心中,始终还留着一个女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