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德修未置一词。
活了大半辈子,他当然看得出来一个人是否真诚,同样地,也能一眼看出症结为何,他的问题从来就不在於面对感情的态度真挚与否,也不在背景复杂与否。
良久,他开口,「他眼里只有芙洛,没有自己,这不是好事。」
付出与接受,无论何者,皆是过犹不及。
不顾一切倾尽所有去ai,消耗的都是自己,天秤失衡至极,绳索就会断,届时不论付出的是谁,接受的又是谁,都是两败俱伤。
作为父母,他不乐见这样的结果,更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受伤。
「那就让芙洛教他吧。一段好的感情,会带着彼此成长,我相信你一定是看见芙洛有所改变,才愿意给江先生机会,就像当初你没反对我和知凡继续交往一样。」
时间往往是最好的证明。
「即使他们没能走到最後,芙洛也会因为走过这一段,变成更好的人。」
梁德修回过头,看着儿子噙笑的侧颜,心里忽然感慨,不过一眨眼,孩子已经大得能够和他谈论人生,也学会把目光放远,甚至有放手的勇气。
他舍不得的,他反倒先舍得了。
「不错啊,越来越有一家之主的风范了。」
「是爸教得好。」
假期末日,江以默与江以柔一起上山探望江峰。
江峰年纪渐大,身t大不如前,上周日夜温差大,他染上风寒未癒,这次过节也就没特意外出,耳根倒也清净。今儿个孙子来访,他反而嫌弃,嚷着别让他们进门。
江以柔也不着急,就吊老人家胃口:「爷爷,您猜我和以默这回带了什麽来看您?」
人上了年纪,什麽毛病都上门,每次回诊,主治医师就耳提面命,要江峰少油少盐,清淡饮食,什麽都得忌口,儿子媳妇登门,总带些他不ai吃的,日子过得索然无味。
唯独孙nv来访时,会愿意给他带些东西解馋。
听闻,江峰抬手,示意管家开门。
「大小姐、二少爷。」
「木伯。」两人和老管家打过招呼,老管家见男人手里提了甜点,低声叮咛:「老议长这阵子血糖偏高,卓医师有交代,不能让他吃太甜的东西。」
江以柔明白颔首,「我就让爷爷嚐几口。」
老管家领着人进屋,送上茶水。
「爷爷,中秋快乐。」江以柔甜声祝贺,自纸袋内拿出甜点,拆开盒盖,也递上餐具。「我和以默带了您最ai吃的那家烧仙草来,还喜欢吗?」
午後三时,正适合吃些甜点。
江峰朗笑,舀一口入嘴,舌尖化开许久未嚐的滋味,将原先的倦态驱赶了大半,老人家心情大好,「连我喜欢吃什麽都记得,果真没白疼你们了。」
他接着嚐了第二口。
江以默出声提醒:「爷爷,卓叔叔说过,只能让您嚐两口。」
听闻,江峰立刻变脸。
江以柔缓颊,「但难得过节,卓叔叔也不在,所以我们破例,让爷爷您嚐三口,您说好不好?」
「你们俩一搭一唱,把我当孩子耍?」江峰嗤声,冷眼相望,「我活到这把岁数了,自己的身t有多少能耐,我b谁都清楚,用得着你们管吗?」
「爷爷??」
「你们要是尽说些我不ai听的,乾脆回去,省得坏了我心情。」
老人家态度强y,表情也难看,江以柔不敢再多言。
偌大的厅室陷入寂静。
气氛僵冻,时间悄然走过。
良久,男人率先开口:「後山的枫树开始转红了吗?」
江峰没好气,「现在才九月,还早得很。」
江以默泰若自然地接话,「现在时间也还早,要不要下盘棋呢,爷爷?」
下棋之於江家,向来是听训的隐喻。
三个孩子里,唯独江以默x格温沉,适合以这种方式教育,过去只要江峰认为孩子心态动摇,就会把他叫进禅室,用几盘棋的时间告诉他该如何安守本分。
直至那场意外发生,江峰彻底悔悟,安守本分於他是最不合理的要求。
之後,他只有技痒却苦无人陪伴消遣时,才会喊他下棋。
而今他主动提议,无非是表明愿为刚才冒犯的言行领罚,以示知错。
分明不为他後,却是整个家里最知进退也最懂分寸的孩子,旁人谈论,总说三个孙子里唯有他承继父辈风范,看好他能接班,江峰听着心里都是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