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儿随着安宁郡主走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她们在门外就听见了那句似是不经意却用心险恶的玩笑话。
“郡主,你说世子会怎样回答”薛宝儿扯了扯安宁的袖子,小声问她。
安宁想也不想“当然不能承认”
就算卫持有这个心,也不会傻到在皇帝病重的时候说自己想继承皇位,那不等于咒皇帝早死吗
更何况卫持根本没这个心,难道做一辈子纨绔子弟逍遥终老不好吗
安宁觉得薛宝儿问的问题傻透了。
薛宝儿却道“可我怎么觉着,世子无论说什么都是错呢”
皇帝病重,卫持当然不能说自己想继承皇位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可皇帝独独留他在身边侍疾,听说还让他进御书房帮忙读奏折,用心不可谓不明显。
若卫持否认,传到皇帝耳中难免有辜负圣心之嫌。
承认大逆不道,否认辜负圣心,所以这个问题委实居心叵测,卫持最好理也不理。
可这么多人看着,不回答似乎也不太可能。
这时候最好有人能帮他岔开话题。
安宁郡主到底在王府长大,立刻明白了其中凶险,她赞许地朝薛宝儿投去一瞥,高高扬起下巴当先走进门去。
“这是怎么了”她故作不知地扫视一圈,高声道,“太傅说今日要检查背书的,你们都背熟了不成”
一语惊醒梦中人,卫骋跟排练好似的一拍脑门儿“啊忘记了”说完赶紧吩咐吉祥拿书。
又双叒要挨罚了
其他人也忙乱起来,有人是真忙乱,有人则是跟着装样子。
卫持本想否认来着,见安宁主动替他解围便没做声,也吩咐长命摆好文房四宝。
长命还在心疼盘龙砚呢,闻言委委屈屈地打开书箱第二层要去取备用砚,谁知卫持提前抛给他一个丑出天际的布口袋,上面的花纹看一眼都头晕。
“世子,这是”长命一头雾水从布口袋里倒出几块砚台碎片来。
“换的。今天就用这个。”卫持勾起唇角。
长命扒拉着几块碎片,欲哭无泪,谁这么会做买卖,用摔成八瓣的破烂宋砚换走了他家世子爷的盘龙砚
气愤归气愤,世子爷自己愿意换哪里有他说话的份儿。长命只好把碎砚拼凑完整,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来要怎么研磨才不至于漏墨脏了宣纸。
刚才的事卫骏从头到尾冷眼旁观,心中不禁有点失望,如此绝妙的问题居然让安宁给搅黄了
委实可惜
可卫持到底没否认,那便等于默认了,卫骏幽幽朝卫持投去一瞥,目光却意外地凝在了对方面前的碎砚上。
好像有点眼熟
他盯了那砚半天才想起来,忍不住回头狠狠瞪向卫骋。
卫骋摔了砚,他是知道的。卫骋也曾找他帮忙,可他的王府同样穷,拿不住第二块像样的好砚来,便劝卫骋先去街上买个普通的砚用着,等他得了好砚就把现在用的转给他。
昨天答应得好好的,转脸就投靠卫持去了。
余光瞥见卫持正在摆弄那方碎掉的宋砚,卫骏瞬间有一种被最亲近的人背叛的感觉,很窝火,很孤独,也很悲哀。
卫骋并不知道生了什么,他看见吉祥手里捧着一只古朴却透着玉般莹润的旧砚,瞪着眼睛,嘴巴张得老大。
“你怎么了”卫骋也看向那砚,越看越喜欢,感觉用它研墨字都能写好看了。
吉祥失声“这砚”
“砚怎么了”卫骋追问。
吉祥算是服气了,他家王爷竟没认出这砚是那尊煞神的。
也不知薛赞善是如何将这砚弄到手的,吉祥心里没底,又怕吓到自家王爷,便毫不犹豫把锅甩了回去“这砚不是街上买的,是跟薛赞善换的。”
王爷没认出来,他也认不出来好了。
卫骋看了隔壁一眼,听吉祥继续编“薛赞善说她家兄长极爱宋砚,擅修补,想用上好的端砚换昨日摔碎的宋砚。”
吉祥观察着卫骋的表情,见他皱了皱眉,连忙道“小的想着,宋砚到底是古物,即便碎掉其价值也不会比端砚差多少就换了。”
见卫骋眉头越拧越紧,吉祥以为他介意自己与商门女做买卖有辱皇室尊严,只得压低声音倒苦水“王爷在宫学读书,若真用街上买来的普通砚台,岂不让人笑话了去可好砚要价太高,小的也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
“小的知错了。”吉祥耷拉下脑袋认错,“小的以后再也不理那商门女了。”
吉祥从小跟在他身边,陪着他吃了不少苦,宫学里笔墨纸砚开销大,一两银子恨不得掰成几瓣花,他实在没办法责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