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诗月不难想到那位大将
军为何会自刎。
两代贪婪昏庸的帝王都以百姓和军中将士们的血肉为食。皇帝享珍馐美馔,百姓们却几乎落入易子而食的境地。
这样的海山国,即便拼尽所有的人力物力短暂地赢下了一仗,也只会更快走到亡国那一步。
为了让更多人活下来,他选择放弃自己的君王,也放弃了自己的国家。
但身为一国之将却不战而降,这是他的耻辱和失败。
应早在对谢闻谌和李诗月的存在视而不见的那日,他便已经决定要以死谢罪。
“若易地而处,我应会做出一样的选择。”李诗月沉声道。
若身处同样的困境,李诗月也找不出更好的解法。
来泉州这一趟的所见所闻会在她的人生中留下深刻的印记,影响她今后走下的每一步,也改变了一些她原有的想法。
有关家国与责任,输赢与生死,还有……
李诗月微微侧身,平静的眼神在谢闻谌脸上凝了几息。
就在谢闻谌以为她还要同自己说什么时,却看见李诗月面无波澜地收回目光。
不再看他。
谢闻谌莫名觉得自己好像从她这片刻的沉默中读出了什么。
似乎是释怀。
谢闻谌心里没来由地有些堵,有些涩。
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太过陌生,促使谢闻谌不过脑地说出了并非他此刻本意的话:“若是她处于同样的境遇,你觉得她会不会有更好的选择?”
谢闻谌没有明说,但他和李诗月都知道他话里的“她”是
谁。
可这话一出口,谢闻谌便下意识蹙了蹙眉。
“我不是想……”拿你和她比较什么。
李诗月话里带着轻嘲,打断他没有说完的话:
“谢闻谌,你到底是真的喜欢她,还是因为原本可以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走了,所以一直心有不甘呢?”
她已经知道谢闻锦的真实身世,也知道,若没有谢闻锦的存在,当初容谢两家的婚约,会落在谢闻谌身上。
“无论怎样都好,但你绝不能打扰或破坏她现在的生活,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另外,谢闻谌,我不再喜欢你了。”
李诗月淡声说。
话音落下,李诗月轻夹马腹,促马提速往前走远,不再与谢闻谌并排着走。
在她身后,谢闻谌看着李诗月的背影微怔了一息,又遮掩般地很快敛回目光,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反而多了几分空茫。
*
泉州城外,一处村落旁的善堂内。
院子里年龄不一的孩子们聚在一起,正七嘴八舌地和伙伴介绍着自己手里的画。
“楚楚刚才说我的花画得很好,比上次的更好看了。”
“楚楚也夸了我画的狸奴!”
“你画的这是翠鸟吗?怎么像野鸡?”
“你才画得像野鸡!”
“你上次的马画得像骡子!”
树荫下,正摇着蒲扇的老人笑着提醒道:
“诶!你们这些小娃娃别吵架,吵得我们几个老头子心都慌了。”
“我看你心慌是因为又输了棋吧?”
“胡说
,再来再来!这回我一定赢你!”
“你个臭棋篓子,每次输棋都赖,不跟你下了。小娃娃们想不想跟爷爷去钓鱼?”
“想!”孩子们异口同声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