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雪簌簌而落,为富丽堂皇的宫城覆上了一层白绒。
但偌大的皇宫内,无人有心思赏这冬日美景。
只因太子于一岁的生辰宴上没有任何缘由地陷入了昏睡,如今已经三日过去,却一直都不见转醒。
太医们想尽了法子,陛下和皇后日日愁眉不展,宫人和内侍们也都悬着心。
乾清宫内。
一位身着素色衣衫的男子正在为榻上的孩子施针。
一旁的年轻帝王难掩忧色,压低声音问他身侧的人:
“容煜,你寻来的这位怀荆先生,当真有法子让时舟醒来?”
容煜拱手应道:“回陛下,事关太子殿下安危,微臣不敢断言。”
皇帝无声叹了一口气,才道:“时舟才刚满一岁,若是……”
“太子殿下今日之内便会醒来。”一道温和的人声响起。
皇帝和容煜都听见了怀荆说的这句话。
看着榻上那个仍然沉睡着的孩子,皇帝蹙了蹙眉,问:“你有几成把握?”
怀荆抬眸直视眼前的帝王:“十成。”
不待皇帝再问什么,怀荆继续道:“至多两个时辰,太子殿下便会醒来。”
用人不疑,皇帝虽仍心存忧虑,却到底没再多问。
这个名叫怀荆的人和容煜的性子倒是十分不同,不像他那般谨慎,进退有度,反而似是一点余地都不为自己留。
或许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医术有着笃定的自傲与自信?
自孩子昏睡不醒那日起,皇
后便一直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整个人比刚生产后那时还要憔悴,今晨也晕倒了一次。
虽然太医已经去看过,但皇帝仍放心不下,便让容煜先替自己守在时舟身边,他则亲自请怀荆再去为皇后诊脉。
容煜一直站在离床榻不远的地方看着那个小小的人儿,盼着他真能如怀荆所说的那样,尽早醒来。
这几日太医们熬制的汤药十勺里至多只能喂进去一勺,只有怀荆敢为这孩子施针。孩子刚满一岁就遭了这么大的罪,让还未为人父的容煜也忧心不已。
他和陛下、谢应礼自幼一同长大,君臣之外还有情谊,自然盼望着陛下的孩子能平安长大。
好在,不多时,小太子便微微动了动脑袋,有了要转醒的迹象。
容煜连忙上前,下一瞬,小太子便睁开了眼睛——
看着眼前明黄色的帐幔,卫时舟少见地有些神思恍惚。
这是乾清宫里才会有的帝王制式的东西。
可他早已与清棠一道离宫几十年,于两人寿终正寝前遍游海外各国。
即便是还未离宫时,他也一直随清棠住在坤宁宫里,一应布置一向随清棠的喜好,从不曾用过这种颜色的帐幔。
思及自己在山间小楼里离世前最后看见的熟悉笑颜,卫时舟的心不受控地跳得快了些。
若他再次死而复生,那比他先阖眸片刻的容清棠是否也……
他还身处乾清宫内,难道这次也是回到了还未与清棠成婚之
时?
与她相伴到老,走过了那么好的一世之后,他竟还有机会再同她共度一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