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此一生从未作恶,为何天要如此待我!夺我妻儿,坏我祖业,为何留我一人在世,受这诸般折磨!我等均为世间生灵,为何独我浔阳百姓要蒙此劫难!如今家破人亡,我活着还有何意义!”
那人说罢,不顾官兵阻拦,执意爬上城楼,一头栽进汹涌洪水中,瘦弱身形转眼便被泥水吞没。
茶茶被那人义无反顾的决绝吓得捂着嘴。
白竹烟大惊:“他……他怎会如此想不开?”
暮临朝沉声道:“不好,夔牛声如雷鸣,这雷声会惑乱人心,来不及了。”
“什么?可那百姓皆聚于此,岂不是要乱了?”
她话音未落,方才落水之人所在的人群中,又有几人相继叫嚣:
“夫君!你不在,我岂能独活!”
“阿娘!阿爹!你们别丢下我!”
“苍天无眼!我族世代行善,只为求得福报,原这福报竟是遭受如此祸事!不罚恶,只欺善,还做甚的善人!不如做只孤魂恶鬼,扰得世间永无宁日!”
此人说罢
,抽出腰间佩剑便捅向旁人,手中剑式毫无章法,却招招用了蛮力、下了狠手。
他周围人群纷纷大哭着退散,场面混乱不堪,有几个来不及躲闪的,皆死于这同乡人的剑下。
雷声扰动灵气,乱流四处飞窜。
城中怨气积聚不散,百姓心神受此侵扰,烧杀抢掠渐失人性,一发不可收拾。
暮临朝弹去一股灵力,击中那杀红了眼的人,将其打晕,随后在洪水边缘设下一道屏障,隔绝雷鸣之声,阻去江水倒灌之势。
待一切处理妥当,他转头对白竹烟说道:“江边危险,你别去。”
见他要走,白竹烟急道:“那你呢?”
“除祟。”
说罢,他便提着灵剑继续向南而行。
江上风浪大起,江水肆虐,不时卷起千寻浪涛,将岸边房屋砸得粉碎。
百里京疯了一般在漫过腰腹的洪水中寻找,终是一无所获。
他心中不祥之兆越发明显,不由红了眼,连握剑的手也微微颤抖。
暮临朝寻到他时,他亦受夔牛之声影响丧失理智,已快被洪水没过口鼻。
暮临朝一把捞出水中的剑客,丢在浮出水面的瓦檐上,随即将一道清心符拍向他后背。
百里京吐出一口浑水,神志渐渐恢复清明:“我要去寻我爹娘。”
暮临朝拦住他:“为时已晚,杀了夔牛,此间还有希望。”
“那就先杀夔牛!”
*
在屏障之后,心志稍弱的百姓们,激愤之意虽未继续加深,却也难以平复。
官兵只得勉力维持着秩序,将一众人等疏散至内城。
白竹烟和茶茶随人群而动,离屏障越来越远。
“设下这么大一片法障,定要消耗不少灵力,他此时去对付夔牛,能行么。”白竹烟娥眉轻敛,不住地回头看。
茶茶劝道:“小姐别担心,暮道长那么厉害,绝对没问题的。”
白竹烟视线被人群遮挡,回身垂下眼睫,“还有百里京那个傻大个儿,也不知如何了。”
她看不见江中战况,颇有些心神不宁,犹疑许久,突然开口道:“茶茶,你先找家客栈安排下,我得去看一眼。”
茶茶忙道:“小姐别去!暮道长说那边危险!”
她急忙伸手去抓白竹烟的胳膊,却被拥挤的人流冲得身不由己。
“放心,我死不了!”
白竹烟远远朝她喊道,转眼淹没于人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