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轸守在门外,直到月落星沉,天将破晓。
如此消磨了将近整个后半夜,这初入尘世的小弟子却全然静不下心。
那女子进去如此之久,师兄又有意回避自己。以师兄这掌门继任者的身份,若他二人当真有什么见不得人之事,定然不会、也不能让师门知晓。
偏偏自己倒霉,恰好撞上,这可如何是好?
传闻这位静归师兄面冷心亦冷,入世多年杀伐果断。甚至在教中时,同门里除了大师兄,也鲜少有人敢接近他。
如今事情败露,师兄他不会一怒之下杀自己灭口吧?
源轸一阵激灵,方才他竟还觉得师兄好相与,现在也不得不怀疑起这个念头来,心下以为,干脆趁机溜走算了。
但转念一想,师兄见他灵力难以为继,好心收留,还将聚灵丹也给了他,自己这般胡乱猜忌,是不是有些小人之心了?
小弟子一时犹疑不定,站起又坐下,如此反复着。
就在他第十三次坐下时,身后的门终于被人打开。
白竹烟抱着锦盒悠悠然走出来,见到他有些吃惊,恍然道:“这位小道长,真是不好意思。”她将手里的锦盒往前递去,甜甜一笑,“要吃蜜饯吗?”
源轸刚听到动静便急急站起身,匆忙摆摆手:“不、不必了。多谢姑娘好意。”
他瞥见白竹烟将散不散的发髻,脸上还留有一丝蜜饯蹭上的糖渍,惶然
低下头不敢再看。
白竹烟瞧着他的眼神,用手顺了顺自己奓了毛的长发,“噢,我近日有些嗜睡,方才不小心又睡着了,一时忘了小道长还在这里,耽搁了许久,实在抱歉。”她小声嘀咕着,“这个暮临朝也真是的,偏要将你赶出来作甚。”
源轸:“不敢不敢!师兄……自有他的用意。”
天啊,这女子竟敢对师兄直呼其名,果然不一般!
白竹烟见他一脸惊惶,颇有些莫名其妙,也只得点点头:“哦——原来你是他师弟啊,好吧,我先回去了,你也快进去吧。”
待她走后,源轸在房门外依旧踌躇不前,推门的手堪堪停在半道。
“还不回来?”
暮临朝的声音蓦地传出,不冷不热,听在源轸耳中,却有如生杀律令。
“啊、是!”小弟子只好战战兢兢推门而入。
屋内还残留着蜜饯馨香的甜味,与面前这人的凛然之气多少有些不搭调。
暮临朝仍在闭目调息,仿佛从未开口。
源轸继续蹲回原先的角落,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还未完全入定时,只听暮临朝忽然说道:“平日可曾去过藏典阁?”
“啊,去、去过。师父与天权长老素来交好,弟子有幸被长老看中,得了些许特权,不必等典学课,也可随时出入藏典阁。”源轸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师兄,问这个作甚?”
“甚好,可否请你帮我个忙?”
源轸一听立马来了精神:“
师兄请讲,弟子一定竭力相助!”
小弟子天真地想道:看来自己还有些用处,那是不是不用被灭口了?
*
彼时白竹烟回到自己的住处,看见茶茶直接歪在床头睡着了。
想来是小丫头这几日太过操劳,夜里又得照顾自己,成日围着自己转,也该让她好好休息。
白竹烟轻手轻脚地合上门,将锦盒小心放在桌上,却不料还是将她吵醒。
小丫头接连两日担心她的安危,即便实在支撑不住也只敢浅眠,哪怕一丝一毫的动静都能被她察觉。
此时有人走过,烛火轻晃,她身上猛地一颤,转头便看到鬼鬼祟祟发丝凌乱的一条人影,立时被惊得弹起身。
待看清这“人影”正是自家小姐时,茶茶才抚着心口吁了口气,“小姐怎么走路都没声的,我还以为进了贼呢。”
白竹烟:“这不是怕吵醒你嘛,没事儿,你接着睡。”
茶茶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走到窗边一看,“不了,天都亮了……”她突然惊疑不定地看向白竹烟,“小姐你……你在暮道长房里待了一夜!?”
白竹烟不以为意:“半宿而已,要不是睡了一会儿,早就回来了。还好上次备足了蜜饯,不然这大晚上的,可要挨饿了。你吃吗?”
“睡、睡了!?”茶茶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试探着开口,“可有旁人看见?”
“旁人?”白竹烟思索片刻,“哦,他有个小师弟也在,许是来此除妖的衍
宸弟子之一吧。”
“也在!?”
“是啊,不过被他赶出去了。只是这小弟子有些怕生,见了我跟见着鬼似的。”白竹烟塞了一只蜜饯到嘴里,“……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他是个道士,小姐你怎能……完了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