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瞒你说,从小到大,我最喜欢的只有姐姐。我希望她好,而不是在你身边担惊受怕。”
说到这里,她忽然捏紧拳头,眼神直勾勾盯紧暮临朝,像一头护食的小兽,“我知道你在意她,也一直都在保护她,可她想要的,你给得了么?”
“人间情爱固然美好,可伤人至深的也是情爱。哦,我差点忘了,”她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神中满是嘲弄,“暮道长若是没有跌出境界,过不了多久,应该就要渡玄元天劫了吧?”
“渡劫飞升,一步忘情。你自己跳出红尘外,独留我姐姐一人暗自伤怀,暮道长,到那时,可就晚了。
”
说到这里,她终于从暮临朝的眼中看出一丝动摇,于是扯了扯唇角,放软声音道,“放了她吧,趁她还未深陷其中,早早断了她的念头,让我将她完完整整带回去,继续过无忧无虑的生活。”
这一次,暮临朝沉默了许久才缓缓抬眼。
他死死盯着岁幽,眸如冰泉,中有寒意,语气艰涩却不容置疑:“你最好说到做到,保她无事,否则,哪怕屠尽妖界,玉石俱焚,我也定不饶你。”
岁幽看到他的目光,心下蓦地一惊。
良久,她收起玩笑,躬身一揖:“道长放心,我以性命起誓,定会护姐姐周全。还望道长信守承诺,不要让姐姐再心存妄念。”
“我知道该怎么做,你可以走了。”
暮临朝背过身去,声音冷肃。岁幽也不再多言,复又行了一礼,便悄然退下。
身后再无动静,他手边的纱灯骤然熄灭,房间再次陷入黑暗。
暮临朝站在窗边向外望去,窗外正对着那片盛开在冬日的莲塘。
塘里几尾灵气所聚的游鱼在莲叶下穿梭,带出汩汩清泠水声,此时入耳,却只余聒噪。
莲塘之后,便是白大小姐的闺房。
房里没有燃灯,她今日一早离开,竟到现在都未回来。
他知道,她在躲着自己,只因他看破了她的身份。
暮临朝自嘲一笑,只觉讽刺。
她已经想逃了。
她在他这里,从来都是自由的,哪里需要旁人一个接一个地劝他放手。
最在意仙妖
之别的人,也从来都不是他啊。
*
白竹烟亲自送岁幽离开白府后,便一直赖在前院不走。
她知道晌午过后暮临朝会去为白父看诊,所以也有意避开东苑。
用过午饭,她百无聊赖地在自认为“安全”的范围内四处溜达,心思却早已飞上九霄云外,就连下人们的招呼声也不曾入耳。
直到那声熟悉的“白姐姐”在耳畔回响几下,她才恍然回神。
她转身看去,却见昔日落魄的少年已然洗净一身脏污,换上一套白府家丁所穿的短打,正站在阳光下冲她展颜而笑。
这少年生得俊朗,虽穿着下人服饰,略微收拾一番,挺直腰背,倒也能看出其出身不凡。
哪里还有半分城门小叫花的模样?
“南诚?”白竹烟眼前一亮,微一挑眉,“什么时候来的?”
“当日便来了,只是我那模样实在邋遢,怕污了白府的门,遂,去跟街坊借了些水清理一番,来得有些迟,没见着白姐姐……不,大小姐。”
白竹烟点点头,这少年的年纪已不算小,自是不能随意出入内院,见不到她,也属正常。
她道:“怎的来了白府,还跟我生分起来了?叫姐姐就成。”
南诚迟疑道:“这……我既是白家的人,自当依照白家的规矩行事。您是府里的大小姐,我若再按之前的称呼,怕是不大合适。”
“你还真拿自己当下人了?”白竹烟打趣道,“白家可没那么多规矩,旁人若
说闲话,你就说,是我允你那么叫的。”
“是,白姐姐。”少年欣喜一笑,小心从怀里拿出个绢布包着的小物,正是那日白竹烟赠予他的金步摇,“这几日一直没寻到机会,今日得见,该将此物交还给姐姐。”
白竹烟微微蹙眉,摆了摆手:“送你了就是你的,还回来作甚?我又不缺这个。”
“可是……”
可这女子发饰,素有定情之意,怎能轻易交给旁人?
初时他以为白竹烟手边别无他物,只是暂时将此物当作信物让他收下,如今目的已达到,他再留着,便是不妥。
“别可是了,”白竹烟打断他,“你若不愿留着,拿去当了便是。倒是你,不知孙伯给你安排了什么差事?”
南诚略一迟疑,终是将那步摇仔细手下,道:“孙管家看我脑子好,让我跟着账房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