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竹烟这次受到的伤几乎致命,先前接连几次被岁篁言语中伤,又亲眼目睹茶茶之死,早已心力交瘁。
若非最后关头再次见到暮临朝,万念俱灰之下,心火重新被心中那一抹执念点燃,现下的她,恐怕已是香消玉殒。
这让暮临朝感到后怕。
这一刻他清晰地意识到,他害怕失去她。
一想到她此前受到的诸多折磨与痛苦,他便悔不当初。
他本不认为仙与妖有何区别,却因畏于与仙门抗争,竟是亲口对她说出“仙妖殊途”这种伤人之言,亲手将她推进那无尽深渊。
他明明知道,白竹烟最怕听到这四个字,否则也不会一路隐瞒身份,更不会在身份暴露时如此痛苦。
若这世间还有谁会护她无恙,也只能是他。
可他竟会轻信他人之言,以为白竹烟在别的地方会比在他身边更加安全。
实在可笑。
经此一战,他灵力也已所剩无几,他只能勉力靠着聚灵丹维持,为白竹烟修复伤口。
他看着白竹烟的满身伤痕,心痛无以复加,恨不能亲身替她承受。
他还看到了,她肩头那道被刻意留下的齿痕。
这疤痕深深刺在他的心上,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原来那时出现在脑海中的画面非是梦境,而是真实发生过的。
原来她早已是他的人了。
原来那些都只是他以为的对她好,却不知自己的所作所为,早已伤透了她的
心。
暮临朝痛苦地闭上眼睛,暗自下了一个决定。
从今往后,他绝不会再让她受到半点伤害,哪怕她已不愿再回头。
*
白竹烟醒来时,已是回到凡世的第七天。
半梦半醒中,她仿佛看到茶茶满身鲜血,站在不远处看向自己,哭着对她喊疼。
这小丫头从小跟在她身边,虽是个使女的身份,所受待遇也并不比白竹烟差多少,平日娇养惯了,哪怕小磕小碰也要喊疼。
可她最后,却是被魔物一掌穿心而死。
白竹烟永远也忘不了她脸上最后的那抹笑意。
她明明那么怕疼,却在生命最后一刻笑着对她说,要她开心。
她说,她不后悔。
可白竹烟却后悔了。
一个身无灵力的凡人,在妖界能有什么好下场?
她早该料到这一点,却因自己害怕孤单,同意让茶茶留下。
茶茶是因她而死。
这个念头让她心惊,她猛然从梦中惊醒,大口喘着气。
暮临朝就在一旁守着她,见她醒来,端来一杯热水给她,“做噩梦了?”
闻声,她蓦然抬头,这才想起自己是被他所救。
她抬眼打量着周围,只觉再熟悉不过——
上次来到洞庭,她住的也是这间客栈、这个房间。
白竹烟接过热水,点头道:“梦到茶茶了。”
她声音有些闷,浓密的睫毛遮住眼眸,极力压制住心中的悲伤。
她低头饮下一口茶水,忽然发觉自己身上的喜服已被人换下,只穿着一层干净的单衣。
这
里除了暮临朝再无旁人,衣服也不可能自己穿在她身上。
她面上一窘,状若无意地问道:“我记得,我原本应是穿着喜服的……”
“我扔了。衣服也是我换的。”暮临朝随口回答,他顿了顿,补充道,“你之前的衣服上都是血,会影响伤口愈合。”